你要问痛不痛?怎么会不痛呢?可是,再痛都有人与我分担。看着他们害怕、担心、悲伤,不知怎的,我反而感到比伤口还令人痛苦。我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们的关切,是感激涕零,还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直到今天,我都没能想明白、算清楚。你看,我就是这么小气,时时刻刻都在患得患失……
从风要我回应你的真心,我不能回答,因为我不想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是最卑鄙的欺骗。人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也明白,我是我,小楼是小楼。所以,小楼可以了无牵挂地跟着你,可是我不能。我有太多的牵挂割舍不下,有太多的人需要我去安抚陪伴,还有太多事未竟、心愿未了……
我才十岁哪,从风。虽然不确定一世有多久,但还是想努力地争取走得很远。这一路上,会有很多的人同行同伴,也会有很多的人擦肩而过。你可以认定我是你生命里的唯一,错过即不再有。
可我不能做出同样的判断。你听见了吗?不能。因为看不到那么久远。
我还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不太明白婚姻的意义所在。我需要去学习、去观察、去了悟。人生苦短,我不想将就自己,马马虎虎,活得不清不楚似是而非。你得给我时间,不能把我堵在死胡同里,让我望着外面的天空,徒增向往与怨恨。除非你想斩断这份感情,让我恨你,因恨而成魔,变成令你憎恨的形容,从而让自己心生绝望,放弃这一场追求……”
肩头的伤心渐渐泪流成河,那孩子气的恣情呜咽,也许已压抑数年,也许过了今夜将再难得见。
小楼,小楼,你若在天有灵,是否会安息?来这人世匆匆一场,到底还是有人记住了你,愿意为你落下惜别的泪水。
“从风人很好,虽然脾气有些古怪,总体还是个好人。就冲着你这张脸,也没法叫人不喜欢。但为了一张脸而依从你,不说会显得我为人轻浮浅薄,别人也会笑话侯爷你以色事人……”
“胡说!你当爷是什么?爷要做魏王卫君陈文帝,才不做那弥子龙阳安陵君。”
“好好好,侯爷说一,别人谁敢说二?容我大胆猜一猜,侯爷之所以会看上我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的与众不同吧?是否觉得我少年老道很了不起?但这是否会成为仲永之伤,还有待时间来观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侯爷你也不希望自己看上的是个平庸之辈、碌碌之材,对吧?”
“只要是四郎,随便变成什么模样,爷都不嫌弃……”
“侯爷能够宽以待人,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凑合。侯爷你自然是该高高在上的,但四郎我却也不喜欢做那下头的。再者,我这个年纪,有些事就算能说得,也做不来的。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性急吃不了热豆腐。能够付出的热情就那么多,细水长流方能长久。俗话说,好的永远是下一个。侯爷不信,我信。我也不是往外推你,给自己找借口,但请侯爷宽限个三两年,等我长大一些,再经历些人和事,再来检视彼此,到那时,再问问彼此是否还会喜欢,是否能够配得上对方,是否还能看得上彼此,到那时,若侯爷初衷不改、你我两情相悦——”
她捧起他的脸,暗中叹息着,郑重无比地许下一个让自己深感压力的承诺:“到那时,我们就在一起,可好?”
……
“这儿距离我们家也不是很远,有空我就回来看望侯爷。就冲着侯爷那一手好厨艺,也不由人不嘴馋。侯爷你有空了,也可以去我们那儿散散心,尝尝我们那儿的粗茶淡饭。体验一遭‘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作’的道理。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没什么难熬的。在这段时间里,侯爷也要好好精进,不然的话,小心我会瞧不起你……”
“那就不要走。三天两头跑来跑去的,累坏了,爷会心疼的……”
若萤不厌其烦地替他抹着脸上的雨水,谆谆教导着:“侯爷你这么淋雨挨冻,一旦生病,我也会心疼。你比我大那么多岁,若不珍重身体,怎么能跟我一起白头偕老?万一半路先我而去,你放心留我一个人?就不怕给别有居心的趁机而入,霸占了去?”
这话大是深情深切,梁从风原本就处在极其脆弱的境况中,闻言越发悲恸。
若萤见状,赶忙朝姜汁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