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跟谭麻子说话当中,他隐约透露出了一些关于世子府的情况。
不多,却也足够让谭麻子热血沸腾有如佛光罩顶了。
回到合欢镇后,谭麻子把这些事不论大小,全都告诉了叶氏,言下对若萤、对三房充满羡慕与敬佩。
叶氏却只管听出了一身冷汗。
若萤是个怪脾气。别人都看重的东西,比如说钱财宅第,她却视若等闲。
而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却也得来应手,不值得仰慕。
她更加看重的是“势”。
机会,时势,出人头地的时机。
现在,叶氏已经慢慢想明白了,为什么若萤会不把和徐家的婚事当回事,为什么会劝说她把家里的生意转卖出去。
一来是怕爹娘劳累,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
若萤并不认为做生意赚钱就是出路。
这孩子所谋划的,是一桩大买卖。
叶氏不敢往下想。
身为一个女孩子,却给自己挣下一个“拼命四郎”的诨号。包括在家里,现在,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认真的或玩笑的,全都管她叫做“四郎”。
四郎。
她要做个男子,不光是因为便于行动。
是的,那孩子历来心大,她想要的可能不止这些。
叶氏为此心急如焚。一天不弄清楚这些事,她觉得这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所以,思前想后,她最终狠下心来,打发了若萌出来。
临行前,她一再叮嘱若萌,让她千万、千万要把四郎带回家去。
不管四郎现下要做什么,都要她暂缓、暂缓,先回家去让父母见上一面,再说。
对叶氏来说,派若萌出远门实在是再危险不过的事了。孩子还那么小,又没有单独出门过的经历,合欢镇距离济南城又那么远,途中会不会出什么事儿?若萌能不能应付过去?
这些,叶氏统统使不上劲儿。她唯一将希望寄托在随行的谭麻子父子和高玉兰身上。
都是最熟悉的人,应该能够保护好若萌吧?
想她统共就这么俩亲生的,一个,她根本把握不住,一个,捧在手里还怕化掉。这要是平均以下,该多好?
只能说,老天爷都嫌弃她,不许她过得舒心。
若萌一行几乎是一进城门,就听说了若萤的下落。当下没费任何周折,就赶到了晴雨轩。
当朱昭葵等人走出晴雨轩的时候,只见门前的一辆简陋的马车上,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正弯腰走出车厢。
一个壮如小牛犊的小子立在车旁,见状举起双手,抄着双肋就把那女孩子给高高地提起来,而后,又轻轻地座在地上。
“谢谢高大姐。”
女孩子仰头甜甜一笑,身边的树枝上仿佛瞬间开满了花,又香又甜又粉嫩。
这便是钟家萌六了。
多时不见,她长的越发出息了,从头到脚由里及外透着一股子伶俐可爱。
虽经长途跋涉,却依然神采奕奕、衣衫整洁。
葱绿长裙红腰带,一点金莲若隐若现。身着梨花白底落黄蕊的对襟窄袖小衫,内搭鱼戏莲叶间的绣花主腰。
作为点缀,小衫之外随随便便地披着一件水烟色云纹纱半臂,行动间,衣带当风、翩然若举,不期然生出三分神仙气质来。
别人倒都是看在眼里、赞叹在心里,只有姜汁,撮嘴轻轻地吹了个口哨,朝自家主子身边蹭了蹭:“爷怎么样?”
“什么?”
梁从风动也不动,自扇子上方端详着对面的女孩子。
姜汁显得颇有些兴奋:“爷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四郎的亲妹子呢,爷不记得了?真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标致的人物,以前小的怎么就没发现呢?还真是给说中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嗯。”
这可不是随口敷衍,梁从风这句应承倒是出自真心。
四郎的亲妹子呢,能差到哪里去?
他使劲儿地盯着对方的脸,试图从中发现某些与四郎相近的地方。
但结果却令他失望。
四郎跟他的这个亲妹子长的一点都不像,模样不像,脾气不像,行事也不同。
失望之余,他不禁有点释怀。
四郎毕竟是四郎。要是容易跟人撞脸什么的,那还有什么好稀罕的,对吧?
门口围堵了一大圈的人,都在看热闹。
这阵势是若萌从未曾经历过的,她不由得有些窘迫。但因为记着母亲的话,便努力地挺直了后背,心下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姑娘来的可不巧呢……”锦绣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要是早来半个时辰,兴许还能和四郎说上话儿呢。”
走了吗?
若萌一脸茫然地看向谭麻子。
谭麻子倒还有些主意,建议不妨先去跟二舅会合,再做商议。
“四郎还有些朋友,到时候问问他们吧。”
若萌想了想,点点头:“就依大叔说的。”
她转身就要走,甚至都不曾认真地看过眼前的众人。
梁从风“哧”地笑出了声。
才刚还觉得四郎兄妹一点都不像,这会儿却发现,果然是一个爹娘生的,在某些时候,脾性还真有几分近似。
都一样地傲气,分明是从土坷垃里生出来的,却浑身上下不带一丝土腥味儿。
穿的也不说多么好,荆钗布裙的,却就是会给人一种光芒夺目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