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意外的发生概率自然就会比寻常人家多些。
而且,对于手握大权的地方“老人”来说,老太爷的只言片语很容易就能判定一个人的是非生死。
那一次,清夏相信四郎将会有来无回。
但现实却再次打了她一记耳光。
四郎居然好端端地离开了那座书斋,这使得清夏一度怀疑,老太爷这边改变了对四郎的看法和态度。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当时有说有笑的四郎,其实正行走在刀尖火海中。
一想到被那么长那么粗的两根针扎穿身体,清夏不由得头皮发奓、手足冰冷。无休止的恐惧像是弓弦,一寸寸勒紧她的脖子。
光是设想一下就怕得要死,不敢想象,当时的四郎是如何保持住泰然自若的!
相比大爷的那两根针,更可怕的是四郎这个人。
大概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清夏暗中告诫自己:阎王好见,四郎不好惹。
当四郎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尚且叫人不敢直视,而今,四郎功成名就,一举一动甚至是一记回眸,都是叫人猜不透的、山一般的压力。
四郎这边看来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而老太太这边,看样子也并没有念旧惜情要替她作主的意思。
思前想后,清夏计无所出,只得一个劲儿地磕头央求。
她确实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她不知道该把责任推到谁的身上。
替她诊治的是李棠两口子,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最清楚,李棠可是老太爷的人。她敢说李棠的不是,就等于是跟钟家作对。
她必须抓住点什么,不然就会给看不见的洪流冲走。
之前有孩子,她便能在三房安稳立足,但现在孩子没了,她的处境立马就变得十分奇怪了。
既不是妾,又不是婢,对她而言,现在迫在眉睫的已不再是追责问罪,而是要尽快给自己找到一处容身之地。
她需要一个能够挺直腰杆活下去的身份。
她不想留在三房,也不敢。最好是能够回到老太太这边,哪怕做不到贴身丫头,能做个杂使的也是好的。
先落个自由身,然后,慢慢再想办法寻找归宿。
经过这次事件,她已经学乖了。她决定不会再傻乎乎地听人摆布。反正她手里握有不少的秘密,必要时可拿来兑换自己的愿望。
“望老太太看在过去的份儿上,替丫头做一回主,给丫头指一条明路……”
老太太平平地说道:“你孩子虽没了,可到底还是三房的人。我知道你的心意,不就是过去的时候,什么过场也没有么?你那会儿身子不利索,大操大办恐怕会动了胎气。这会儿你既有了精气神,那就跟你们三太太三老爷说一声,选个好日子,把该办的都补办了就是了。不过是个侧室,也无需大张旗鼓,没的让人笑话。”
此言一出,冯氏、邹氏纷纷点头称是。
但老三却不乐意了,当时就跳起来表示反对,说当初忽然间认他做爹的时候,他就不愿意,这会儿孩子没了,还要诬赖他。
“里里外外的恶人都让我一个人做了,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么?”
老太太的脸“哐当”一声便砸了下来,气得手指头在空里乱点:“你们听听,这是人话么?一个大老爷们,做得、当不得,你还有什么脸在街面上行走?”
老三梗着脖子,寸步不让:“实话告诉你们,我那不是认账,而是韬光养晦!我就等她生下孩子来。不说是我的吗?那好,咱们何妨来个‘滴血认亲’!不光我的血要验,这里里外外凡是带把儿的,全都要验一遍!敢不敢?谁敢缩头,谁就是王八羔子、就是奸夫!”
这一番浑话差点没把众人惊翻过去。
老太太气得浑身乱颤,顺手抓起炕几上的一只擎荷童子熏香炉,作势便要扔过去。
倒是冯氏一声咳嗽,及时地提醒了震怒中的老太太,使得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打不得又骂不得,无数目光恨不能将老三戳成马蜂窝。
此时此刻,没人敢接话,确切说,是没人愿意接话。
谁知道下一个被喷的会不会是自己?没的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臊!
这时,若萤慢慢地走上前来,先是朝自己的父亲瞅了一眼。
老三立马闭紧了嘴巴,昂首挺胸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来。
抚平的父亲这边,若萤便转向上首:“老太太息怒,娘也不必当真。诸位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一贯是这样的性子。知子莫若母,老太太你最了解,不是么?
但孩子再多不是,也还是自己的孩子。或打或骂或教育,总而言之,无非是希望他能够将心比心体谅别人的疾苦,有所担当。但是,倘若真的碰到那种冥顽不化的孩子,难不成就要掐死他?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
当此时,做父母的少不得就得多受些辛劳,该收拾的烂摊子,得替他收拾,该跟人赔礼道歉的,不妨更加诚恳一些。老太太,你说孙儿说的这些,可还有几分道理?”
邹氏看看左右没有反应,赶忙圆场道:“岂止是有道理,简直太懂事了!孩子们若都赶你这样,天下做父母的做梦都能笑醒呢。”
若萤笑着朝她作揖,道:“蒙二伯母谬赞,我娘若能作此感想,则是若萤之幸了。”
冯氏悠悠地跟了一句:“你这般体贴懂事,你娘早该知足了。”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