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怪物……”
不知不觉中,梁从鸾抬手拭汗。
能够达到这样的思想觉悟,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以钟四郎这种年纪,只能归于天分极高。
她忽然突发奇想,假如自己能够早几年认识这个少年,能够早些听到这种言论,或许,她的人生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如果从现在起开始改变,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按照钟四郎所说的,主动积极地去学习、去聆听、去领悟,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有所不同吧?
只是那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度很大,不但需要耐心、细心,还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
一想到前路漫漫、岁月悠悠,她不由得感到茫然。
“你说的对,你确实很幸运……”
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他这样,老早觉悟到这一切。这种事,越早明白,越少走弯路。
梁从鸾蛾眉轻蹙,这一刻,她着实有些嫉妒了。
钟四郎自称是个幸运的人,这话,却是过谦了。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个天才、生来就鹤立鸡群!
果然她就是讨厌他。什么事儿都说得恁轻巧,殊不知别人为了达到他的那个高度,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以前我还以为,王妃喜欢你是看在李夫人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梁从鸾自嘲地笑了。
李夫人那个人素来敞亮得叫人觉得没心没肺。她说喜欢谁、不喜欢谁,几乎都是不掺假的。
起初,她以为李夫人中意钟四郎是源于李知府的对四郎的青睐。
后来她才渐渐意识到,钟四郎能得到李箴夫妇的厚爱,绝非等闲,根源就在他们的小儿子李祥廷的身上。
听说,自打认识了四郎,李祥廷的学业武功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先生们一边在说二郎开窍了,一边又在大讲特讲什么“人之过也,各于其党。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什么“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什么“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话针对的就是钟四郎。
他甚至连个脸都没有露,就让那帮老学究们记住了他的人;通过引导好一个李祥廷,就让别人领略了他的才学与品德,使人心生向往。
为人父母,谁不巴望着孩子好?只需要改造好一个李祥廷,钟四郎甚至不用跟李箴夫妇打交道,就已经博得了他们的欢心与敬重。
如果说,这都不算聪慧能干,谁还能做得更好?
果然还是老话说的好,凡事,有因必有果。
梁从鸾频频点头,心下已不知是喜是妒了:“怪不得连杜老头儿那么乖僻的一个人,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一连串的“怪不得”,当众所包含的感喟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也许应该感谢这一趟的任性,才使得她有这种机会、和这个少年面对面、如此自然地说着这些话。
什么身份、地位,似乎都随着渠水流走。什么老头儿、什么该死的,都不必再忌口。
也许过了今天,一切又将恢复到原样,就如同这满地的小石子儿,不便再弯腰捡起,而只能看着成为别人手中的游戏。
“你的命,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不同于常人,金半仙也好,朴时敏也好,为何会与他不离不弃?
若萤扭头端详着她的脸,有些欣慰于她此刻的感悟。
“命好,缘份也到了。你不觉得缘分是个好东西、好说辞吗?”
梁从鸾未作回应,最细的那根心弦却莫名地发出铮鸣。
若萤便不再打扰她的思绪,掂着手里的石头片,微微侧身,在水上打出一串水漂。
姿态之优美潇洒,看得梁从鸾有些恍惚。
又有学问,又通世故,又会玩儿,又有如花的年龄,这种人,以前她从未曾见。
不只她,相信很多人都不曾见过第二个。
心念微动,她不由自主地道出心底的一个疑惑:“钟四郎,你说实话。你和我们侯爷之间、没什么吧?”
投出去的石片出现了失误,变成一个水花,“咚”的一声坠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