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早点回来,给他们撂下几个钱,兴许他们还不会出这么多事儿……”
“他们不要……”
常识忽然跟了一句。
若萤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不食嗟来之食么?看来,你是真的伤了你爹娘的心……”
即便伤心,做父母的却还在本能地保护着孩子的安全,这种人间悲剧,真真令人无法褒贬。
“花你的钱会让他们有一种犯罪感,想必你也很为难。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早点放了我。你要死要活,我不管,但是我不能眼看着你爹娘继续受罪。你娘的那毛病得赶紧医治,你爹那断腿要就那么拖着,可真要变成残废了。”
她越说越冷,也越发愤怒:“你自己选择的人生,别人无权多嘴。但是,希望你不要错上加错,累及无辜。连累别人倒也罢了,那可是你爹娘啊!他们要有个好歹,你这辈子能安心?他们辛辛苦苦养你一场,难道就为了让你与天下为敌?要是早知道你会变成这个模样,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的……”
“你闭嘴!”
常识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突然的愤恨倒把若萤吓了一大跳。
刚才她说什么了?到底是哪句话引起了他的不满?
如此也好,好歹她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了。
害怕被否定、被亲人抛弃么?
“你生什么气?你觉得你有资格生气么?我说对了,不是么?戳到你的痛处了,是么?你看你,就因为当初没有控制住自己,光想着逞一时之快,结果呢?一步错、步步错!误入歧途的你,连街头混混都不如,你不服气是不是?”
虽然她的处境很糟糕、模样很狼狈,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义正词严。
常识的眼睛眯得像两片薄刃,恨不能将她削成如雪的肉片。
他不想听到她说话,很明显。
但她偏要说。
当敌人失去冷静的时候,往往就是绝地反击的时刻。
比起被卷入贼窝,她宁愿挨他一顿暴打。
“你要是不生气,我或许还会当你是个孝顺的男人。你居然生气了……看来,你真的不曾好好反省过自己的错误。比起生气,难道不该多些懊恼与悔恨吗?你要是个光棍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罢了。你倒好,因为你一个人,毁掉了一个家庭。
把你跟街头混混相比,你觉得受委屈了,是么?莫非你觉得你比他们高一等?是谁给你的这份自信?他们再无赖,起码还能奉养双亲。自己没出息,或许生个儿子会比自己强。你呢?你拿什么跟他们比?
你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能给父母带来什么?从你加入贼窝的那一刻,你就亲手掐灭了他们的希望,你知道么?
我娘常说,日子穷,不怕,怕的是没了念想。你不知道吧?你的爹娘被你害的,连最后的念想都没有了。
当然了,你会说还有常宽。呵,你要真是这么想的,我只能说——你太蠢了。要说可怜,常宽才是最可怜的。那孩子,至今仍觉得自己做了件正义之事,向官府举报了你,替地方除去了一大祸患。他以为他会受到人们的尊敬?错!大错特错!……”
同样的事,因为她曾经经历过,所以感同身受。
“小的时候,因为一场洪水,我曾经向官府揭发过我的祖父,他是地方上的老人,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直到今天,他仍旧是老人,掌握着一地百姓的是非论断。那场洪灾并未影响到他的身份与地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是,也抵不过我的过失严重。亲亲相隐是人人必须遵守的法律,一千一万个人可以告他不作为、草菅人命,唯独我不能。
直到今天,人们都还记得那件事,却不约而同地淡化了他的过错,而将我当年的所作所为记得清清楚楚……
人们能记得的,只有我的‘不孝’。不孝乃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谅的罪过,是么?
常宽跟我做了一样的事情,所以,他终究难免会给人诟病,成为一个不孝的家伙。这个污点会跟随他一辈子,影响他的求学、仕进,影响他娶妻、交友。他现在还小,可能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等大了,说不定会后悔得想杀死自己……
但这也非绝对。补救的法子还是有的,你要听么?”
常识的腮帮子绷得很紧,若萤知道,他很不平静。
她赌他想听,果然——
“什么法子?”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就像是喊话多了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