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摇光这样说,白青卿才明白自己洋洋自得的把戏早被她识破,说道:“我原以为我的小把戏把你糊弄过去了,现在才知,竟是你糊弄了我。”
摇光道:“我们相交了几百年,你的那些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假装不知,其实是源于六百年前的一件往事……”她望着烛光,思绪一下回到了成仙以前。
六百年前,摇光还是一个根基不深的草木妖,长在无相斋里,被人精心浇灌,每日听妙音佛法,只差一个月便能化作人形。她日日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甚至开始留心香客的外貌。妖怪化形,只有一次机会,她自然要从中选择那极美的皮相方肯化为人形。
某一天,一名男子携一柔弱女子到无相斋来为父母祈福。那男子名叫颜渊,是当地一等一的才子,不仅生得伟岸俊美、英武不凡,而且胸襟坦荡、坐不累席,世人皆称他是伟世之器才。摇光对他一见钟情,心中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不知是缘是孽,从那以后,那柔弱女子每日都来无相斋上香,未有一日懈怠,十分虔诚;摇光也从她的口中逐渐了解了许多事——那女子闺名商婉婉,与颜渊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早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日子一天天过去,摇光就这样爱上了别人的爱情,时常幻想着自己便是那热恋中的女子,享受着爱人的温存;午夜梦回时,她一旦从幻想中醒来,对婉婉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在摇光化形的当天,机会来了——商婉婉感染了瘟疫病倒了,在闺房里不再外出,每日只有近身服侍的丫鬟和苦如黄连的药为伴。
那一晚,她心念所至,化成了与婉婉一般无二的女子,悄悄以商婉婉的身份去见颜渊。颜渊虽然诧异心上人生病依然前往,但哪里想到身边人竟是妖怪所化。
她每日用商婉婉的脸、摇光的心对着他,肆无忌惮地享受着颜渊对自己的似水柔情。然而,这事做得本就不光明磊落,总有败露的一天。
“还记得那一日,初春的第一场雪融化,我刚出颜府就遇到了久病初愈的商婉婉。她确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当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摇光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话刚说完,一滴泪就悄然落下。
白青卿未想到她也有过这样任性妄为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凝望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递过方帕让她擦拭眼泪。
摇光深深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接过白青卿递来的方帕,自顾自地说道:“其实,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儿,我自恃法力不凡、肆意妄为,侥幸从那旁观者成了局中人。但本就见不得光的感情哪里能为他人所撞破,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商婉婉。尽管她什么也没说,但我明白她一定恨透了我。”
她在这段扭曲的三人关系中甫一登场就灰溜溜地下场,如流星一般的短暂,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感情是让人糊涂的,无论神仙妖怪还是ròu_tǐ凡胎,只要遇到“情”之一字,总要经历一番彻骨的伤痛,或是回头是岸或是痴心不改。凡是情根深种的,不晓得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对方。
摇光从那日起便大梦初醒,往日种种竟是如此荒唐,教人羞愧难当。经此一劫,她立下誓言不再与他们二人再相见。但世事岂能尽如“妖”意?
冬至,大雪纷飞,寒意逼人。商婉婉枯坐在床头,麻木地吞咽着婢女喂食的药,唯有不时眨动的眼睑证明着她还活着。都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了,哪怕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如今,商婉婉正经历着疾病之苦,每活一天就受一天的苦楚,日复一日,不死不休。
“小姐,颜渊公子来了。”婢女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但见到小姐的模样则变得又喜又忧,不知是喜多一点还是忧多一点。
不过,这话似乎比妙手回春的华佗还有效,竟使商婉婉从形容枯槁中立即回复神采,甚至高声吩咐婢女:“采耳,放下帷幔,替我梳妆打扮。”
商婉婉人如其名,生得温婉贤淑,平日里略施粉黛即可,如今为了遮掩病容,竟然浓妆红唇,尽显妩媚风情。颜渊只隔着帷幔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目送爱人离去,商婉婉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终是强弩之末了。
商婉婉在当时已经与颜渊定了亲,只要再过三日便要行大婚之礼,但奄奄一息之人又如何去行那繁琐的成婚之礼呢?到了这一天,她忽然想起了假扮自己的摇光。
冬雪尚未全部消融,摇光这朵水仙却开得很好,有一种妖异的美。她像往日一般听着妙音佛法,似有明悟,商婉婉的婢女采耳忽然急匆匆地跑来,跪在她的旁边,哭得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幕若从旁人看来,定是十分稀奇,一个女子竟然匍匐在一株水仙花之前,甚至哭得弯了腰。摇光也惊奇得很。
婢女或许哭累了,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我原是不想与你们这些山精野怪打交道,但我家小姐有事求你。你若还有半分明理,就该应我家小姐,毕竟这是你欠我家小姐的!”
摇光呆在当场,婢女采耳的话字字诛心:她确实是个花妖,也确实欠了商婉婉。可是商婉婉究竟要让她做什么呢?
商婉婉紧跟着而来,强撑着病体行了一个大礼,致歉道:“我乃商家婉婉,今不请自来,扰了大仙的清修,心甚不安。采耳天性鲁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