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是燕国人。
与多数在长安生活的燕国人一样,他哪怕是呆了十年零三个月,依旧觉得这是座冰冷的大城。
还好燕谢书院有些温暖。
私底下,它时常提供场所组织活动,给在长安的燕国人,聚会交流,享用燕国特色吃食,回忆家乡往昔故事的机会
但近年来书院的情况也逐渐糟糕起来。
天子脚下,大周官府衙役们奉上级命令,加大对各家书院的管制力度,同时提倡学生子弟们为官府勤加效力。如此一来,排名最后,走修行一道的弟子最少的燕谢书院,不可阻拦地被严加看管,事务干涉,平日里燕国人的集会也取消了。
老彭身为书院的一份子,有着多年管事经验,这回招收有修为的新生,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自荐考官,想为书院好好把关,能收到一批好学生,提高燕谢在长安的地位。
没想到,人屁股坐在椅子上晒了快一上午太阳,竟然是一个过得去的学生也没有。
老彭自身修为颇高,已是造化上境,因此他很难理解:
偌大的长安城,会修行够年轻想入燕谢书院的学生,就不存在。
他自认条件已经放得颇低,为有初境不要紧,只要底子还算扎实过得去,天赋资质尚可……
飘远的思绪被拍桌一响给收回,老彭盯着面前的少年郎,听见那句“请问,先生,我能入院否”,眉毛微抬,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戏中人。
刚才的一幕都被老彭放在眼里。
又是个来闹事捣乱的,老彭就像北方野狼般的暴戾凶狠起来,心里是想:
这是谁都把燕谢书院当成可以装逼打脸、卖弄杂耍的地方了——
然而出于对书院本身的热爱和负责,老彭还是放出神识打量少年的实力修为:
嗯……为有上境,根骨尚幼,十三或者十四,天赋不错……
陈缘好坦坦荡荡地任由对方神识在他身上扫过,这份从容和自信让老彭印象一下子好起来。
不错呀,可以招收。老彭心里已经定下结论。
神识在气窍和经脉上游走,查看着陈缘好运转周天的端倪。
本已几乎要开口“能”的老彭,眉头暗皱,这少年郎修行的功法倒不是什么大陆货色,运转速度极快,竟像是哪家哪派的独门功法,偏偏又给他熟悉的感觉。
老彭干脆直接用神识传音道:
“少年,你能进入燕谢书院,但前提是,你必须得告诉我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陈缘好内心虽觉惊讶,脸上却淡定地开口说:
“念破。”
老彭脸色大变,瞳孔徒然扩开,他当然听说过这门一直争议着要不要列为魔宗功法的念破诀,可身为燕国人,老彭是知晓即便日月魔宗,也早就不推荐弟子修行这门功法。
旁边人都是一脸纳闷懵逼,怎么这书院管事没说任何句话,少年说了两个字就让他如此反应?
萧婴婴和张帅三也很疑惑,可阅历学识最丰富的杨青影,一张柔美的脸倏地苍白起来,她檀口微张,隐约猜到什么。
“你且等等,我去正殿要找人商议商议。”
老彭没再以神念传音,而是急声开口,先前的公子哥当场急了:
“什么个意思?这小子拍拍桌子就能进入书院?”
忽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此子不能入我们的书院。”
来人是个两鬓霜白仪表端庄到一丝不苟的老者,他是书院的另名管事,却有兼教书学生的职务,比老彭在书院的地位要高。
“修行那一味追求前期速成的念破诀,注定走不长远!功法来路又不清不白,等会莫不是个心术不正的歹人!我们燕谢书院可不要这样的学生!”
老者劈头盖脸地挥斥,算是连着老彭和陈缘好一兵喝骂。
那公子哥虽然没搞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也明白先前敢讽刺轻视自己的少年,眼下情况是断然进入不了书院的,于是忍不住拍手叫好,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盯着陈缘好。
陈缘好虽然意外,倒没放在心里,他最初修行念破诀的时候,就听过这门功法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反正他也没说一定要入燕谢书院。
萧婴婴她们却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退下,想入学就老老实实去正殿参加考试,别站在这折腾的。”老者脸色严苛板着驱赶走众人。
临走时,那公子哥像只公鸡昂首离开时,却忽然小腿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弹了一下,险些又一次摔个狗吃屎在地上。
萧婴婴捂嘴暗笑,收回腰间的翘指。
老者当然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神色极其不善,正要质问“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却是像鱼刺卡住喉咙半响说不出话。
原因无他,是老者用神识打量了下几人的修为,结果发现除那修行念破诀的少年外,其他人的境界他居然看不透!
“你,你们……”
老彭不禁奇怪同是造化境的老者怎么结巴了。
但随即他自己明白过来。
“我们要加入燕谢书院。”
萧婴婴单手叉腰,另只手拍在桌子上,一副女侠理所应当不必多议的样子。
老彭也用神识扫过,先是露出迷茫困惑,自己没感觉对方身上有修为,但随即他结合刚才的一幕,反应过来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
“你们是出尘境?!”
这三人看着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如此年纪轻轻,就迈入出尘境,哪怕是黑龙书院的学生也不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