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扬厚须黑面,雨水滴不穿他的衣袍,骨啸与步彩楼跟在左右,二人已非全盛之态,或大或小的伤口已有十几处。
而这只发生在电石火花之间,千羽稷极擅偷袭,说来难以置信,骨啸与侠客被打成这样,他们还没能杀掉对方哪怕一个人。
侠客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将箩筐一样的头发束起来。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显得他变狠了。
骨啸内心明白,行至此处仍不见援手,恐已不会再有援手。此间局面,能救古扬的只剩下两拨人,三生古坞或者他耕耘的势力。眼下来看,三生古坞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而古扬耕耘的人恐是来不及露面,此间随时都是千钧一发、瞬时便会有人死去,那些视古扬为主的人不可能等得下去。
也就是说,走到王宫的这十里长路,所赖只有他们二人。
这是最难的时候,从前危难不值一提,因为此间没有后手。
这奇诡霸冽的天象,更让人的内心沉暗到极点,仿佛上天有意安排这样一场暴雨,杀掉平时不能杀掉的人。
咻咻咻!
暗兵如簇,侠客挡了三周随即看了骨啸一眼,青剑一擎掣步而去,消失在浓烈的雨雾中。
侠客虽然有时吊儿郎当、脑袋大条,但论及临命对阵没人比他经验更丰富,这般只做被动抗击绝非升天之法。
骨啸望着古扬的背影,内心忽然泛起无尽的苦涩,他想起水汀兰的话,想起海上逃杀的无上惨烈,想起古扬徒手接器。重新塑骨的他,肉身已没有了痛感,但内心总是蜿蜒无尽悲流。
锯齿横起,他离古扬更近了,一刀一剑、一矢一簇,想要打中古扬,先要过了自己!一如那模糊的过去,我不倒下、他便不死!
古扬回目看着骨啸,也看到了一袭黑衣。
骤雨打穿了她的长发,那黑衣贴身细密,衬得整个人比从前还要精干。
她今日涂了红烈的口脂、画了浓黛的眼影,她的面庞清若荷叶、她的腰肢婉若霓裳,这是死局,她为闯死局而来。
不再是攀天和映月,她的手中赫然是金锋烈心心念念的大龙剑。
大龙剑,龙身为状,龙须附刃,杀器谱第三,天下锋利之首!
世上撑住此剑气质的人着实不多,夜子清握着它却毫无干涩之感,如果说锋利,世上女子没有几人能比得过夜子清。
对应大龙剑的杀术名为“龙斩九磐”,意即磐石可断、变化多端,刹那间,夜子清便取代了刚刚侠客的位置。
骨啸双目劲烈,莫名觉得此刻的夜子清分外可靠,无论她的心绪、她的实力。他早先便知,这是一个对杀器绝器颇有研究的女子,人们或许忘了,一个如此通晓内里的人,外化并不是一件难事,她的天赋远不止此。
袖若挽花、掌纳惊雷,夜子清只想让古扬走得快些、再快些,虽然那尽头宫墙依然是繁复囹圄,总是能让人多活一刻。
古扬回身看向了夜子清,夜子清的双眸也迎了上去,两双眼睛挡开了暴烈的雨。
古扬的双目从未像眼下这般炽烈,这十里长路让多少人退避,惟有这个女子、惟有这个女子,愿意付出这般代价守自己一口呼吸。
错了,这并非代价,而是生死。
在千羽稷面前的生死。
这可不是试探阴谋阳谋的时候,更不是确立心意的时候,也许手脚缓了一分、反应迟滞一分就会被利刃穿喉。
一切看上去不可理喻,但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夜子清只想她看到的这个眼前人,必须活下去,用正常的方法、极端的方法、所能运用的一切方法都要让这个人活下去,因为他的可能便是自己的可能。
身后无尽事,但没有古扬,她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努力,那一座座山穷尽一生她也难以攀越。不知何时,古扬成了她的光,如果这道光逝去,便意味一生所求终究难求,倒也不怕与那道光一同消逝。
古扬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傻姑娘,面对那么多的未知还能义无反顾,纵然她今天救下来古扬,便会得到诸事允诺吗?
古扬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想太无耻了,无耻的人很难被打动,但遇见这样一位姑娘,就是世人常说的福分了吧。
她那般凌重、那般独卓,她不是美到倾城,但任何一个倾城之貌都难比她分毫。如果二十年前,古扬一定要纳她入府,可再一想,那时的古扬恐也不会被她看在眼里。
“子清,看左!”
就在这时,一声疾呼响在耳畔,夜子清抄剑横拉,抵上一把钝厚大刀,千羽稷的人终于现身!
夜子清脚下陡然驰走,来人力量骇然,大龙剑连绕三匝依旧躲不开他的攻击,那人功诀加身,如一个漩涡般将夜子清牢牢锁定!
与此同时,一前一后两把大刀烈然驰来,夜子清突然双眸瞪大。
子清看左,原来他!
夜子清根本没有看清,古扬是怎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随即,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震撼的场面!
他站在那里,双脚像深入地底的树根,扎在那里无人可以撼动。霎时之间,两只大手如钳子一般扣住了两把刀背,双肩一缩,只听对方传来两声诧然。古扬双臂猛然后撤,竟把双刀夹在腋下!
二人只觉一股沛然之力牵住了身体,如熊象般霸冽绝异、毫无余地。刹那间,二人撞在古扬的肩膀上,只听铿然一声重响,震得二人胸骨都裂了开来!
那声音响在夜子清的耳畔,就像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