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兵营各部分散较开,若是集合一处,难免多费时间。所以邓万钟走后不久,吴蒙又接到上头下达的军令,全营人马将分几拨陆续离开。而因为所处位置的缘故,吴蒙以及他的一帮手下,属于最晚退出的几部之一。
薛抄又是老大不忿,嚷嚷着要去找邓万钟主持公道,但上蹿下跳蹦跶了一番,不见吴蒙与赵车师的任何支持,也就逐渐消停下来。等他们整装待发之时,天空已开始转暗。
广袤的黑水峪山林现在已经没有了多少人,渐渐寂寥下来。满打满算,依然滞留的,加上吴蒙这部,恐怕也不到五百人了。天色晦明之际,又间或落下几滴雨水,看来,狂风暴雨尚未远行,还有复来的可能性。
吴蒙派人去其他几部联系,其他几部的把总们都回话已经开拔。吴蒙粗略判断,到达盩庢恐怕要到深夜,所以本着尽可能让弟兄们睡饱觉的原则,他也勒令部下全体兵士,就算手上还有事没做完,也不要做了,集合准备动身。
军令传达下去,却看薛抄捧着几把刀急匆匆跑来,赵车师瞥他一眼:“你做些什么?”
薛抄面朝着几个兵士骂道:“说多少次,刀刃上沾了血或水,务必擦拭干净,否则生起了锈,坏了一把好刀事小,临战之际拔不出来反害了自家性命事大!”
吴蒙点头道:“老薛说的很有道理,这不擦刀的习惯要不得,往后要是再有此事,必揪出明知故犯者,严惩不贷!”
薛抄将那一捧刀扔在地上,说道:“这些刀我看了纹路,有几把倭腰刀、滚刀,成色很正,是中上之品,须得好好打理。我这里先将它们擦拭干净,等到了盩庢再做计议。蒙哥你们先走一步,我脚快,随后跟上。”
吴蒙暗自点头,晓得薛抄打得什么主意。这倭腰刀与倭滚刀都是仿造倭刀而产,质量较之真倭刀并不差多少。明代前期官宦富贵人家以收取倭刀多为夸耀,后来倭国颁“锁国令”,倭刀作为一项重要物资严禁出口,获取难度一下子大大跃升,更显珍贵。而作为仿制品,倭腰刀与倭滚刀本身质量与外形都不差,所以即便不是真货,但也是颇受欢迎的收藏物。薛抄说这些刀好,定然不是为了将这些刀重新派上战场,他的想法十有是想用这些刀作为馈赠打点的礼物。
吴蒙看破不点破,对赵车师道:“和尚,你和几位百总先带人走,我与老薛在此处理完,就会跟上来。”
赵车师略微犹豫,随即点头:“晓得了。”而后扯开嗓子大吼一声,传遍四野,震耳欲聋,队伍中几名百总提心吊胆带着人聚过来。很快,几声唢呐一吹,队伍集合整备完毕,推着大小车立刻开拔,往盩庢县方向而去。
吴蒙目送队伍离开,回过身走到薛抄边上,蹲下身,和薛抄一样,拿起一把刀,慢慢将刀刃抽出刀鞘,啧啧称赞:“这刀果然不同凡响,听说其中的上品佳品,甚至会被选入羽林,供禁军使用。”
薛抄仔细擦着刀,不以为然道:“给京城那帮酒囊饭袋,也是枉费了一把好刀。”说着忽然眉头一皱,骂了声娘。
吴蒙看过去,原来薛抄不注意,用力擦拭时磕到了刀刃上的缺口,划破了皮,流了些血。
“他娘的,打仗打个几天没见贼寇半个影子,血倒流了两滴,却还是给自己害的。”薛抄骂骂咧咧着,语气中半是不忿半是失落。
吴蒙知道他这几天以来心态不平衡,也没多说,扯了块布条递给他。薛抄接过布条,先用嘴用力吸了几下伤口,吐了口血水,再将布条缠了上去。处理这种小伤,驾轻就熟,见怪不怪。
“你看这缺口形状偏细且有尖角模样,绝不是砍人或是甲胄砍出来的,定然是断刀斫枪而成。”吴蒙趁薛抄包扎的空档,将那把刀拿过去替他继续擦。
薛抄“嗯”了声,似乎对吴蒙的话漫不经心。他三两下扎好了伤口,看着吴蒙道:“蒙哥,三天前的傍晚,你去寻王千总,那时说去去便回,怎么后来直到清晨才归营?那时我与和尚心里急,差些冲到标兵营去要人。”
吴蒙闻言,没有吭声。此时,茫茫荒野山林早已完全陷入的无边的黑暗之中,偶尔打破寂静的,只有时不时的雨滴声以及轻轻的风吹声。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和薛抄两人而已。
薛抄等了一会儿,不见吴蒙回答,又拿起一把刀,边擦着边道:“你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吴蒙摇摇头道:“没,只是和王千总许久不见,唠些家常,不知不觉就晚了。”
他刚说完,却见薛抄一下子将手中刀摔在了地上,怒道:“当我三岁毛孩吗?两个有军务在身之人在军营中聊家常一宿?”说话间,又重新将刀拾起来,“咱们兄弟三个,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同生死共进退,蒙哥你是不将我老薛看作兄弟,要一直瞒我下去?”
吴蒙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摇着头道:“兄弟见谅,非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牵扯太大,不想将你们卷进来?”
薛抄双眉倒竖:“什么狗屁牵扯?可是惹上阎王爷了?就算是他派厉鬼来索命,我老薛也定将他们打回阴曹地府!”
吴蒙看了看他,沉吟小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直截了当问出口,我也便和你说吧。”
薛抄将刀往地泥里一插,拍拍手起来:“你说。”
一阵夜风吹来,吴蒙呼了口气,道:“那日咱们不是从咸阳出发,行到骆谷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