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的夏日,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吹空调。我目前在这家亲子鉴定中心负责接待委托人,并与他们做前后期的沟通工作。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老者,六十开外,身板笔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赶紧把老者让进屋里,端上一杯茶。
老者一挥手说:“我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我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温和一点:“老先生,不急,您先喝口茶歇一下再说。”
老者不耐烦地盯着我说:“我没有心情喝,你先听我讲完。”
每一个到这里做鉴定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这个我理解,所以我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老者说:“我发现我儿子他妈的越长越不像我了。绝对是假儿子。”
我莞尔一笑,心想:我做了两万多次亲子鉴定,几乎拆散了四千多个家庭,原因基本上大同小异,就是觉得有问题才来做鉴定,否则谁没事来这地方?因为发现儿女长得不像自己来这里的,比例也很大。
老者继续说:“你看我长得大大方方,他妈妈也眉清目秀,可我儿子丁丁长得怎么跟我一点都不像?”
说着从口袋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找到一张照片,递给我看。
照片照得挺清楚。他儿子大约有五六岁的年纪,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还是单眼皮;再看老者,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大双眼皮炯炯有神,年轻时绝对是个英俊小伙。
两人确实不像。
我安慰他说:“您先别担心。我姓赵,你叫我小赵好了。请问您老怎么称呼?”
他有点不好意思:“你看我光着急了,我姓黄,都叫我老黄。”
我说:“黄老先生,这只是您的猜测,有时两代人长得不太像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等做完了鉴定后才能确定事实,您明白吗?”
老黄连声说:“我明白我明白,来之前我已经打听好了。”
老黄坐下,详细地把情况跟我讲述了一遍。下面就是老黄的讲述,他当时情绪有点激动,表达有不少颠三倒四的情况,所以我给他整理了一下:
老黄今年60来岁,是一名退休工人,几年前老伴因病去世,别人就给他张罗着另找,一直没有对眼的。
有一天,老黄的旧同事给老黄介绍了一个外地女人,见面后两方都挺满意,认识一段时间后住到了一起,过了半年就领了结婚证。
那女的叫彩俪,30来岁,东北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与丈夫离婚后,带着儿子到这边来打工。老夫少妻,老黄自然对娇妻疼爱有加。
她与前夫所生的儿子小凌,有十岁的模样,看上去挺老实,平时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老黄与小凌虽然很少交流,但相处也比较融洽。
老黄的条件不错,又有退休金,对妻子和小凌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妻子也不用打工了,在家做饭,收拾家务。
老黄与前妻一直没生养过孩子,与彩俪婚后两年,突然喜得贵子,真个喜从天降。
年过半百居然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老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又有大把的时间,所以整天哄着儿子玩,简直是片刻不离。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源于一次吃饭。那天老黄领着儿子丁丁去朋友家吃饭,朋友的妻子不小心说了一句话:“你家丁丁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是这句话引起了老黄的疑心。
后来,他就经常在镜子里对比父子俩的长相,越看越不像,越看越怀疑,越看越睡不好觉,怀疑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通过别人介绍,就带着儿子的头发来到了这里。
我听完后,说了几句宽心话,让他过一周等鉴定结果出来后再来。他神情沮丧地走了。
一周后,老黄又来了,我把鉴定结果告诉了他:丁丁果然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黄木木地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问我:“那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多数做亲子鉴定的委托人都会试图让我们帮他们弄明白这个问题。我告诉他,你得找到“嫌疑人”,跟孩子的dna逐一核查。
老黄连声说有,然后做了一个令我至今难忘的举动:他掏出一个字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自己的妻子彩俪,在这几年来,每一次与其它男性单独相处的时间、地点和事由。
不仅如此,他还擅长推理。比方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人找他妻子办事或打麻将,用了多久,两人同时消失的时间,持续的时间多久,两人有没有可能做别的事。彩俪回来后老黄再旁敲侧击询问清楚。有时老黄还亲自跟踪摸底。
在每次的记录后面写出推算结果。每月一小总结,每年一大总结,统计出她与某人接触的次数和办事的类别。
可以说,老黄对妻子的行踪了如指掌。
天哪,我真想送给他一个大写的服,这得多累?得多好的脑子?得多爱他的妻子啊?
老黄在我办公室里分析了两个多小时,从小本子中锁定了5个“嫌疑人”。
3天后,老黄就把分别属于这5个人的头发、吸过的烟蒂和嚼过的口香糖送来了。这效率,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太有才了!我也没好意思多问。
鉴定结果出来后再次显示,这5个“嫌疑人”跟老黄的儿子也没有血缘关系。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