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说:“我还是年轻,以后说啥话以前,我都会跟你商量一下,除非来不及跟你说,责任我都全担了。”
多麦很感动:“咱们都努力,争取把咱队下的劳动日值搞上去。”
回去躺到床上,孙泉源久久不能入睡。他觉得队长多麦太保守了。他觉得生产队不能这么死气沉沉,要让队里的人都动起来。他想着沟里发展的事情。沟里这么多人,能干的事情很多。随便干点什么,劳动日值靠上五毛钱还是容易的。通过一晚上主持会议的观察,群众真的都不难说话。让大家订个规矩,这规矩只一会儿就订出来了。大家还都说没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大家讲理、论理,按理走的的表现。那么,原来为啥天天吵,天天闹,天天打呢?明天看吧。明天若没人吵,没人顺沟骂,今夜这规矩就没白订,只要大家都按规矩走,队下的事情也就好办。有饭吃,有钱花,这是天大的事儿,其别的喊口号,口号喊得再大,也都扯淡,不如让这劳动日值靠上五毛钱。
这是头一天晚上安排好的事情,第二天一敲钟,身子利索的人都上山干活走了。保管不能离仓库太远。孙泉源也就带上几个有孩子的小媳妇去半坡上浇地。因为“水上山”要朝山顶上送水,半山腰的阀门在朝山上泵水时不能打开。因而,只有水泵停止运转,不朝山上送水,这半山腰上的阀门才能打开,让上边管子里的存水,自然流出来,用以浇地。
水站就在沟口上的渠边。眼看到了中午,水站电工要回家吃饭,他拉闸停机,这时孙泉源就得赶忙往半山腰上赶。为着不耽误浇地,孙泉源把他带领的小媳妇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先上去,另一拨回家吃饭。待吃完饭,另一拨去接替先上的那一拨。这都说定了。孙泉源拿上扳手带上人也就朝山半腰走了。
半山腰上有个带出水口的水池。水池不大,阀门就在水池里。拧开闸阀,阀门里的水平稳流出来。那浇地是漫灌,必须看好地边,防止跑水,防止梯田里的水流到下边去。
也就两顿饭的时候,第二拨接替他们的人都上来了。其中最精明的人算得上是老队长大中的媳妇司琴了。孙泉源跟她交待说:“据说,再浇不了多大时候,这管子了也就没水了。这不是水站电工来了以后要推闸朝山上送水嘛,在他推合闸以前,咱们现在浇地这阀门就得关上,要是不关上,咱这半山腰就会水漫金山,把咱沟里的窑洞都给淹了。就因为这,你看这管子里不出水的时候,你用扳手,这样顺时针拧,——朝左边拧,朝左边扳,直到拌不动,这就关住了。就这,你只要把这阀门关紧,你拿上扳手下去就行了。”说着还给司琴做了示范。连问几遍:“会了没有?记住了没有?”待得到明确答复:“知道了。我给你板一下你看看。”的时候,孙泉源很放心地下山,回到沟里去做饭。
工作井井有条,孙泉源心情很好。到知青点,抽开蜂窝煤火,添上锅,和了一疙瘩红薯面,要吃“老鳖靠河沿”。红薯面条倒比“老鳖靠河沿”好吃,可他不会做,也只能吃这红薯面煮饼子了。饭熟,正吃着,司琴下来了。把扳手朝煤火台上一放,说:“管子里不流水,我把阀门关住了。我回去给孩子喂下奶,下来还去园子里除草吗?”
孙泉源应着:“好,好,都去园子里除草。吃了我就去。我也去除草。”
老队长大中的媳妇司琴回家走了。孙泉源端着碗,悠闲自在地吃他的“老鳖靠河沿”。
这碗里的“老鳖”还没啃完,刹那间,好似“老鳖”咬住了他的嘴一般,只觉热血上了头,忽听半山腰上人吼叫,还带着极难听的骂:“日你沟里人的祖奶奶!你们沟里人咋都是这么办事儿的?你们浇完地,还专门把这阀门给全打开,让老子还想着是管子爆了呢。啥他妈几巴玩意!这也是人干得活?以后你们就别用这阀门浇地了!……”
孙泉源听这吆喝便知是咋回事儿了。站在沟里看,一根水柱上了天,要去拨那天上的云,要去冲那云中的活神仙。孙泉源两脚像踩了风火轮,又像是学会了腾云驾雾,一个跟斗就翻到闸门边。只见那电工竟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冻得浑身发抖瑟瑟直打颤。也顾不得跟他说,骂骂咧咧朝山下水站跑走了。
孙泉源讨了个没意思。一看阀门已关死,四下都跟大浪冲刷过一般,路边还淌着水,哩哩啦啦绕着山坡还朝沟里转。顺着窑顶边上往沟里走。一路脚没停,还没到沟口,只见里沟一个孩子站在知青点的门口望着院子里面哭。边哭边叫着:“泉源叔儿,你去哪儿了?这该咋办吧。泉源叔儿你去哪儿了?这该咋办吧。”
孙泉源一看,这是里沟金银环她大伯子哥家的孙子,名叫合庆的。“这孩子还上着学,他来找我干什么,口口声声还哭喊着这该咋办呢,这该咋办?这该咋办,他这样说是啥意思,到底他是找我干什么?”孙泉源顿时懵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