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笑,说:“你指着驾驶室骂,他还得能听见。人家没听见,你自己气得不得了,这还不知道谁划算呢。”
两人说着走着。眼看着日头偏了西,这才走出四五里。地里干活的社员也都下了工,陆续往家走。再照这样走下去,只怕晚饭过后也走不到村里去。张永东想着又来了气,说:“拉管子那司机要是让咱趁车,咱们现在也到家了。这可好,走了这么长时间,这么远,离家还有二十多里。要想到家还得折腾俩钟头。奶奶的,我看见那司机,我不骂他,我就不是人。”
孙泉源呵呵笑:“人家听不见,气得还是你自己。”
这边话刚落音,只见拉管子的汽车带着一路灰尘拐回来了。张永东也是忙着往路边闪,闪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指着驾驶室骂两句。那司机也不是省事儿。看见张永东朝他驾驶室里指一指,他就知道是骂他奶奶的。他刹住车,推开车门跳下来,冲着张永东跨步走过去。张永东自然有防备,转身也要迎上去。孙泉源拉住他说:“他敢过来咱俩打不死他,也打他个半死。”两人个头虽不大,毕竟也是两条小伙子;身躯没有司机壮,两人拾掇他一个还是绰绰有余。那司机一愣怔,转而迷过来,指着孙泉源说:“是好汉,一个对一个;两个打一个,算是什么东西?”
这时孙泉源已看见驾驶室副驾驶位上也下来三个人,都是四十来岁,壮得也可以。这仨人若帮忙,或是打个太平拳,他俩吃亏是现成的。更让孙泉源担心的是后边吊车跟来了。吊车停下,也是下来四五个四十来岁很健壮的装卸工,这时候再说动手,那可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孙泉源脑子一转,也是厉声吼吼:“一个对一个,打败也是英雄;两个打一个,打胜也是狗熊。谁帮着打,谁就是狗熊!你俩单挑,胜败看水平!”
那司机以为他能斗过张永东。吼一声:“谁让帮忙谁就是狗熊。”吼过之后便闯过来。
张永东练过几天武术,也学过几天摔跤,什么扫荡腿、大背,种种撂倒人的手法有几招,他也是很经打的人。扎个武术架势,一下就让那熊一样的司机露出是没经过训练的白丁。他见张永东扎架子,他也连忙扎架子。他那架子太没有武术味道,明显一看就是外行,让人一看就觉得窝囊。两人扎着架势转悠着,轻易不肯出招,都在寻找对方都破绽。
这时的情况十分严重,前边有车吊挡道,后边有汽车挡道,下工的社员里三层,外三层站在两边看热闹。要想走,走不了;要想逃,逃不掉。这种时候理是很难讲清的,倘若围观的贫下中农认为俩知青没理,形成一致看法,形成大势,这就很可怕,怎样能快速逃离这地方,这是很有讲究的。张永东跟那司机扎架子转着,寻找出手的时机。这边孙泉源却在想怎么才能不失体面地快速逃离这危险之地。说话不及,张永东跟那司机碰到了一起。张永东一个假动作上打下踢,接着一个扫荡腿,那司机居然双腿跪地。张永东大仁大义,本欲拉他起来重新再来,哪知司机脑袋一偏,顺势张嘴就朝张永东拉他那只手咬去。张永东大怒:“你是狗!你他妈还咬人呢!”照脸就是几个耳光,顺势又把那家伙推倒在地。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一只胳膊的,上前帮司机。孙泉源上前挡住,吼一声:“你他妈坏规矩,别让我们恼了找到你家门上摆治你!”一只胳膊吓一愣怔,孙泉源没再多说,拉起张永东分开众人,扬长而去。
走出去不远,扭头看,只见车走人散。一辆40皮轮带斗拖拉机,拉着半斗人,在人群中缓缓开了过来。张永东和孙泉源连忙闪到路边,待那拖拉机路过身边,紧步窜上,冲着后挡板,双手一扒,身子一斜,偏腿而上,轻松坐进车斗里。只见一个别的学校的知青,看着他俩哈哈笑:“是不是你俩跟那卡车司机打架了?”
张永东笑:“没打,没打,只是过了过招。”
那外校知青长相跟张永东差不多,呵呵笑:“没遇住咱们弟兄,遇住咱们弟兄,让他想走都走不成。”
离张永东他们大队二里地,拖拉机要拐弯。一车人都下来。张永东和孙泉源跟那外校的知青摆摆手,向自己大队走去。
哪知夜里十点来钟,听得急急的拍门声。张永东开门一看,居然是外校那知青。没有什么交集,何以这么晚来敲门?还没开口问,只听那外校知青说:“你们快逃吧,那卡车司机告到公社,说明天接着来找人,宁死都要找着你们。”
张永东和孙泉源都一愣,都在心里嘀咕:“事情能有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