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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上有群实在人

顺明哥很够意思:我从他手里抢过那袋粗盐背上,他就从我手里夺过我的被褥,挂到他的肩膀上。午后的太阳,依然强烈,依然燥热。他怕他的汗水洇湿我的被褥,他掂着被褥,左右手倒换着,不让被褥粘他身子。想必那样很累。当时我不在意,过后想想很对不起他:他替我出了力,我占了他的便宜。——多少年过去了,孙泉源跟申朱杨说起这事情,感慨依然颇多,眼里含着泪水。

我们并肩朝着山上走。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他况。他说:“本来是想在家里住上一晚,明早再上来。因怕山上那帮弟兄有啥事情,所以也就不敢在家过夜,只好冒着酷热上山了。”

他还跟我交底说:“山上的弟兄都很认真,啥事儿都好较劲。你到山上以后,别把啥事儿看得老真,要注意团结,不要跟山上的弟兄们发生矛盾。”

我说:“我很随和,也很随群,我肯定不会跟山上的弟兄们发生矛盾。”

他笑了。说:“但愿不发生矛盾。你要不想跟他们发生矛盾,他们说啥,你就不要太当真。无论他们说啥,万一伤了你,你只当耳旁风。其实他们也伤不着你啥,只是嘴上占占光,发发狠。只是嘴上过过发狠的瘾,实际不会对你形成啥伤害。你心里得受用。就怕你心里不受用,把他们说的狠话都当真。那样你就会很伤心。那样你就会恨他们。其实他们都是好人,朴实得很。”

他跟我说这话时,我心里还想着,这山上都是些啥样的人?顺明哥咋能跟我这么说呢?

石头窝子在山巅。弟兄们的住处距离石头窝子并不远,一路上坡,若是上工,十分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从山下走到石头窝子弟兄们住的地方,给人感觉,那就很远,就那么不紧不慢走着,居然用上小半晌时间。看看日薄西山,眼看就到山巅了,还是没见人烟。继续朝上走,隐隐看到远远的磷根头(普通话讲:崖头)上,站着一个人。渐渐近了,看得清楚,是个老人。穿一身白色绸子衣服,魁魁伟伟,背着手站在磷根头上朝远方看。大概是看到我们了,他从磷根头上走下来。到跟前,没有笑,但能让你感觉到他的热情:一手接过顺明手里的被褥,一手掂过我手里的粗盐袋子,扭头问顺明:“这是新来的伙计?”

顺明给我介绍说:“这是明顺伯,咱山上做饭的炊事员。”我不好意思冲明顺伯笑笑。顺明又跟明顺介绍我:“他是沟里,十七队的知识青年,名字叫孙泉源。大中说让他来咱这儿吃几天现成饭。这孩子也可怜,在沟里也没人给他做饭。”

我心说,何止是没人做饭,是没有粮食做饭。心里这么想着,只听明顺伯问:“还按老规矩招待?”

顺明说:“都按老规矩办就行了。”

老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眼前就是挨门有棵柿子树的小院子。院里朝东两孔窑,面北一孔窑,尺把厚一人高的围墙,粗实的木质栅栏门。想着这样的围墙,这样的栅栏门,防偷防盗不可能,防止牲口牲畜进院倒有用。难道说这荒山之上还有牲口牲畜来骚扰?心里正这么想,听得:“可。可。可。”严厉的呵斥声,那是牧羊人驱赶羊群的特有语言。顺明见我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放羊孩子赶着羊群朝崖头上走,他竟对我说:“这也是城里孩子,跟着他爹妈打回老家来了。他爹妈都是唱戏的,去年得病都死了。现在他带着妹妹一起过。生活苦不苦?就这还乐呢。学唱样板戏,学拉胡琴,学吹喇叭,那就跟疯了一样,我们都不知道他要乐个啥。”

那时候打回老家的人多了。我心不在焉,走进栅栏门里。院中的长板桌上,已摆上了大家的晚饭:一盆熬南瓜,一盘白蒸馍。我心里寻思着:这里的生活就是好,白蒸馍都摆到桌上了。我正呆呆地望着那白蒸馍,明顺伯从南窑里端碗小米红薯汤,放到我面前,又递过一双筷子。说:“坐下吃吧。白馍,你放开肚子吃。咱石头窝子的规矩,第一天来到石头窝子里的人,都是这待遇。你别不好意思,你只管放开肚子吃。明天就得跟随大伙守咱这山上规矩了。”

我怕违犯规矩,忙问:“咱这里都有啥规矩。”

明顺伯不声张,依然是微微一笑:“这些事儿你以后都会知道,有人跟你说。你赶快吃吧。光吃白馍啊。别吃黑馍。”

顺明也跟我说:“泉源,光吃白馍,别吃黑馍。吃吧,吃吧。别等他们,你赶快吃吧。”说罢就去窑洞里记账去了。

我坐下来吃:真过瘾,白蒸馍,那么大的白蒸馍,没就菜,没喝汤,干吃,连着吃了四个。明顺伯给我端的那碗小米红薯稀饭,我必须喝掉,不然就对不起老人的那分客气。明顺伯看出我喝不喝那碗稀饭都可以,过来跟我说:“不喝倒到泔水捅里。浪费不了:咱们喂有一头猪,猪还得用东西喂呢。你饭量不大。你再吃一个白馍吧。”

我说:“我都吃了四个馍,我已经吃饱了。我再喝这半碗稀饭就行了。”

说话间,听得外边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有吵吵的,有唱地方戏的,听着都是傻傻的欢乐着朝我们这边走。栅栏门畅开着。看着一辆装有采石工具的架子车,无人驾驶般闯了进来。在后推车的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高,细白,因日晒的缘故,脸面白里透着红。秃顶。稀稀的几根黄毛歪在眉稍,掩映着头顶上白里透红的皮肤。阔嘴里那几颗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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