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河东岸的长街,一座座充斥着烟花酒色气息的楼阁之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白。
北风呼啸而过,便卷起一些如柳絮的薄雪来,也不知会带到何处去。
即使是这样的天气,街上还是有着络绎不绝的行人。
无论如何,人们对酒色的喜爱,终究是不会变的。
茫茫人海中,有一把伞,当与其擦肩而过的时候,人们总是忍不住要多留意几眼。
伞很普通,不过是取自西楚的湘妃竹打造,可是伞布上的那幅画,却极不普通。
画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背景。
背景图画的是镜花水月,给人一种极深的禅意,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旷神怡,我心清宁。
而的哥阶段,是主图。
主图是飞舞盘旋的五爪龙,游走翱翔于镜花水月间,栩栩如生,隐隐之中,竟有帝王之威,让人见之便生敬畏之心。
还好,那伞布上的五爪龙并没有眼睛,否则便好像要飞出来,直冲九霄的样子。
当朝太子也只敢身着四爪龙的配纹,而只有当今天子,才可享有五爪龙的待遇,此人好生大胆,竟敢在伞布上画上如此栩栩如生的水墨五爪龙。
可惜龙没有眼睛,便是死的,镜花水月作景便是虚妄,如此一来,便终究也说不上什么大不敬和谋逆之心了。
行人们看到这样的一把伞,都不禁开始揣测伞下的是什么人?
因为伞下人的面容,早已经被伞遮掩,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颜角。
当然,这把伞下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姬羽,因为姬羽的伞是茫茫人海之中不出奇的最普通,他的伞只是一把白伞,上面连一副画儿都没有,难免显得空洞。
踏着风雪前行,一把最普通的伞和一把最不普通的伞在某个街角相遇。
虽然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容颜,但却都停下了脚步。
无论别人怎么看待那把伞,但是都与姬羽不同,在姬羽看来,那副画的意境,应当是困龙!
当然特意挑了这样一把伞来与自己谈话,其中深意已然是不言而喻。
姬羽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不过,还未等他先开口,那人便开口了:“一年之约,你会不会赢,我不会妄下定论,但我只想知道进入天字阁后,你怎么选?”
姬羽说:“我说过,为了打败你,才能把皇姐带回来。”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打败我,你也能将姬千云带回来。”
姬羽笑了,有些讥讽:“你想让我成全你的威名?”
那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地像一滩死水:“本来你就是一把锋刀,难道你不想做?”
姬羽说:“你握不住我这把刀,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握住这样一把刀。”
那人忽然笑了:“你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姬羽说:“你见过一把这样的刀么?挥出去的时候,又仿佛是空的。”
那人不解:“空的?”
姬羽说:“空空蒙蒙,缥缈虚幻,仿佛根本不存在,仿佛到处都在。”
那人恍然而悟:“一刀,即是天地。”
姬羽说:“是的。”
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仿佛连风雪和空气都要冻结:“如此,我倒真希望你能死在独孤靖手上,亦或者你杀了独孤靖也很好。”
说完,他如何笑了起来,那声音本是嚣张、桀骜的,但听在人耳里,却是带着满满的肃杀和冷意,让人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很多人驻足围观着这二人。
那把无画白伞本来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可当它和这把镜花水月作景、五爪飞龙作画的伞并列的时候,却又变得极不普通起来。
而且二人的对话,也牵扯了很多的事情。
很快,一些人便认出了无画白伞之下的,便是如今地字阁中的“煞神”姬羽,只是那有画白伞之下的,又是何人呢?
姬羽说:“恐怕,你会失望。”
那人笑道:“是吗?独孤靖,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你以为他不如豺狼?”
姬羽摇了摇头:“不,豺狼比执法人垃圾,独孤靖比执法人还要强。”
那人说:“尽管如此,你还是认为你会赢,然后到天字阁,与我作对?”
姬羽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和他有个约定。”
那人闻言,不再多话,而是仿佛听见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负手,撑着伞,踏着风雪,渐行渐远。
到了一定的距离,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人身上的纹饰,不免吃了一惊。
因为来的人,竟然是当今太子。
想起之前那场争锋相对的谈话,很多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与当朝太子作对,你想造反么?
想着这个可怕的问题和猜想,很多人情不自禁地转向了那个撑伞的少年。
少年依旧是一席赤衣,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身影稍微挺拔了一些,亦或许是在地字阁那些事迹,让少年原本矮小的身影,变得高大了起来。
太子和姬羽的谈话,这些行人并没有听懂几句,他们只是期待着姬羽会不会一怒之下与太子在这长街相战,结果,却没有。
那些原本打算看好戏的人,难免有些失望。
既然无热闹看去,大家自然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原本驻足围观的人群,只是一瞬,便散开了。
“困龙,有意思!”姬羽喃喃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踏着风雪朝伶人馆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