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历来是两本账,实收的会在入库时被贪墨掉一部分。大约从上上任的县太爷就如此。到了现在,亏空越来越大,他们想回头也难。你是太爷请的外来和尚,自然放到你身上万无一失。”
“我当日来时也留过心,当日来时,都是清点过一遍。数目是合的上,而且库里无论粮食草稞,库银,粮食都是上等,饱满无疑,那库银,我也随意称过,算上火耗,也只多不少。”
“你一个人哪里敌得过他们的手眼。比如你要来,他们便从商家借来好粮食补上,库银也实打实的不会少。这原就是给你看的。
等你安心了,他们再还回去。这县衙上下多少人,早交织到一起,跟铁板一块,他们铁了心上下一起瞒,你跟县太爷两个人,哪里盯的过来。”
鲍师爷这时心神回复,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他已经预感到,亏空不会小。大致推算,鄠邑县这两年下来至少有三五十万税赋收入,这么多人上下其手,怎么也得亏个十万两吧?
“难道前两任县令走时,也不清点的吗?”
“这要看是谁。一来,两任都是升了职去的,下面不敢把事捅漏。要是被拉下马的,那亏空也就一起推到他身上,哪里用后面来背。再者,他们都没等到京察就走了,所以清点便马马虎虎走了过场;二来,这回的李县令,是从其他省里调来的。挡了杨主簿他们的路子,本来就惹眼,又加上你来了也是外人,又不肯沆瀣一气。所以,他们试了多少路子,只怕也送过田宅和小娘子,最后才找到你这一点小爱好,布了局害你。
恕我多一句,李太爷的靠山也不算很结实吧?”
鲍师爷无语了。
李县令来此,也是托了户部的沈侍郎。只是他到底根基浅,沈侍郎不摸底,便有意考较他。第一次出地方,能靠上鄠邑县这么个大县,虽是运气好,也存了考验的意思。
所以,李县令上任后便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并不打算在此发财。他要做出一番成绩,至于银钱,只要靠上沈侍郎,走了贵妃这一条路,还怕以后没有机会?
而且,也不敢轻易拿沈侍郎压人。他知道沈侍郎一直都守着户部,不争名利,就是不肯让人知道是因为沈贵妃的缘故。至于贵妃还有什么打算,他不敢多想。也许沈贵妃如此低调为的就是三皇子的将来大业。
鲍师爷现在自悔,还是有些大意了。
他来到鄠邑县,发现本地的人豪爽仗义,说话直来直去,不像江南人心眼多,绕来绕去。便以为以自己绍兴师爷世家的本事,他们即不敢欺负他,也没这个本事欺瞒他。
谁知道,京畿之地,人心更加难测。他们竟然想了酒后改账的法子!这也太没脑子,却又十分大胆!
鲍师爷后悔莫及,这下,他耽误了李县令的大计,也给自己师爷之路挖了大坑。今后,只怕没人再敢请他,而他,现下就面临牢狱之灾。
他思来想去,情势显然十分紧迫,好在毕竟已经知晓了,也许还有自救的法子。。。。
想想,得好好想一下。。。。。
鲍师爷起来在屋内踱步。一面紧张的思想着。
“大爷,还有一个消息,也得告诉您一声,要早点准备。今年该京察。据说是三皇子宁郡王亲自主持。。以前每回京察先南后北,今年宁郡王第一次接差事,嫌以前耗时太久,总要半年才能搞完,今年南北同时开启,这北边,便是宁郡王自己亲查。一旦京察启动,京畿之地,鄠邑县便是第一个,这也是惯例。”
前面两任并没等到京察,一个是因北离战事,被抽到那里负责粮草。另一个不知是什么关系,也是呆了几天就提拔去了海宁。再有就是没想到京察今年因为宁郡王而每个地方都要过一遍,以前京畿之地抽查而已。
这些,都因为接手时账目完全对应,鲍师爷便没在意过。三年一次的京察,自己来后不到一年就赶上了,原以为一年时光不会出大事,没料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杨主簿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
“大爷,这杨主簿,确实太大胆了些,,,”
鲍师爷手一挥,打断了大牛的话。
此时说这些没有意义。
“他们既然敢做这个局,只怕也是没了退路。再者,现在要想把这些人撬开一条缝隙,时间也来不及了。如今,,,,我想了,”鲍师爷现在彻底冷静下来,恢复了师爷的干练和决断。
“如今只有还从账目上想办法。这么些年下来,他们的纰漏不会少,总会有补不上的窟窿,再不济,也能从下面往上追。”
鲍师爷一面说,一面继续在屋里走,脚步越来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事,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拿到前几年的账本,就是他们说存在藩司的那些账本子,不管在哪里,要想办法找来,有这些在,哪怕是假账,也能找出蛛丝马迹!”这么些年绍兴师爷不是白当的,他对查账是再熟悉不过了。
“大爷说得是。他们欺上瞒下,这么多年,必定有算计不到的。这些账本子我来想办法。”
“你?”鲍师爷只顾沿着自己思路说,并没顾上大牛。
听聂大牛如此一讲,忽然想起这次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是聂大牛在拉他。
虽然不知道大牛为何帮他,但他现在肯定是朋友,不会害他。而且,听他说能找到账本,如今自己在此,只有李县令一个靠山,而此事又绝对不能求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