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见刘凯平易近人,忐忑之心消去不少,开口回答刘凯的问题。
“托老天爷的福,去年收成还算可以。
小老儿家租种的是甲等田,六十亩全部都种上了水稻。刨去租子和杂税,家里能剩下约莫七十二石稻谷。”
刘凯在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老人家,小子不太懂农事,甲等田的亩产大概能有多少?”
许是说到老人熟知的东西,这让他的忐忑再次消去不少。
老人点指着眼前的土地,向刘凯介绍道:“甲等田就是离着水渠最近的田,水源充足能够种植水稻。水稻好啊,不但产量比麦子高,价钱也比麦子贵。
总体上来说,甲等田的亩产大概能够达到四石左右,而乙等田只能达到三石。至于丙等和丁等田,产量就更低了!”
“那不对啊!六十亩甲等田,总产量是二百四十石左右,那为何只能剩下七十二石稻谷?”
听到刘凯的疑问,老人的表情有些苦涩。
“甲等田的田租是四六分,小老儿得四,庄子上得六。再摊派一些赋税的消耗和杂项,小老儿最后剩下的,也就是三成多一些。”
听到老人的介绍,刘凯的眼眉微微跳动了几下。
来皇庄之前,他曾去户部看过一些卷宗。根据书面上的记载,大明的农税并不高。
官田,每亩收田税为五升三合五勺,大概是后世的七斤米。
民田,每亩收田税为三升三合五勺,大概是后世的四斤多米。
而哪怕是产量最低的下等田,亩产也能够达到二百多斤。约莫五十税一的比例,明朝农税之低显而易见。
这样算起来,历史上记载的对农民压迫过甚,崇祯皇帝横征暴敛、摊派加饷,完全是那些地主、士绅在其中作怪。
农户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只能得到产出的三成,这简直是令人发指。而这样的事情却发生在皇庄,简直就是皇室的耻辱。
难怪那些佃户个个一脸的冷漠,如今看来,是对皇室死心了。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刘凯继续说道:“租子有些高!不过老人家放心,这个庄子陛下已经赐给了小子。小子向您保证,租子一定会降下来。
至于今年的租子是多少,小子还要想一想,再问一问其他人。”
老人听说刘凯要减租,一脸的不敢置信。
待再三确认后,才惊喜地含泪说道:“年年都是加租,今年加三升,明年加五斗。好容易盼到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头,来年租子又涨了上去。
说句不怕殿下怪罪的话,小老儿一家已经家徒四壁,实在是不堪重负。
尤其是这几年,老天爷不作美,年年干旱,地里的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咱皇庄虽然靠着南溪和南山湖,却也影响不小。
这两年小老儿身体越发不好,田里的农活干起来也是一年比一年吃力。很多时候小老儿都在想,干脆一死了之,也好减轻一下儿女的负担。
只是孩子们都孝顺,不住劝解,小老儿才苟活到今天。”
说到伤心之处,老人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看到老人哭得伤心,刘凯心里也不好受。
天下兴亡多少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后世的刘凯同样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所以他也格外能够理解百姓的这种痛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活完全看不到一点希望,这就是眼前老人的真实写照。
而眼前的老人也绝不仅仅只是个例,同老人情况类似的人在大明又会有多少?
现在的大明完全是处在一种煎熬当中。国家在煎熬,皇帝在煎熬,文武大臣在煎熬,有识之士在煎熬,百姓在煎熬。
唯独那些地主和士绅,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这些人最真实的写照。
如今的大明就好比是一条大船,所有人都知道,大船已经超载,只有将多余的私人物品丢掉,才能确保大船不会下沉。
可所有人都只将目光看向别人,然后死死地抱住自己的东西。甚至那些富有的人还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逼迫着那些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跳船,来减轻大船的重量。
直到一无所有的人抱成团来抵抗,将大船凿沉,让那些富有的人连同他们的东西,随着大船一起下沉。
这……就是改朝换代!
后世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刘凯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精英们,看不出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可那些人却都选择了无视,选择了成为一只鸵鸟。
他们宁可在朝堂上煎熬,宁可拆东墙补西墙,也不愿意去解决根本的东西。
因为他们出身于地主、士绅之家,他们只能维护自己所在阶层的利益。
这……就是人性!
告别老人之后,刘凯又找到不少人谈话。
这些人的情况有的要好一些,有的甚至过得还不如之前的老人。总体而言,大多都是穷困潦倒。
红日西坠,渐渐隐到山下,刘凯却阴沉着脸回到朱雀园。
王承恩和左良玉知道刘凯的心情不好,一路默默跟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有些疲惫地坐到椅子上,刘凯看向左良玉。
“左良玉,你们村也是这么个情况吗?”
一旁站着的左良玉恭敬地点了点头,“俺们村差不多也是这样。
就拿俺叔来说,包了张大户家三十亩土地,粮种、农具、耕牛都由张大户提供,地里的收成张大户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