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的走廊里满是来来往往的医患和消毒水味,楚凌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男人,思绪不知不觉已经飘远。
对楚凌来说,在b市生活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回想起来,记得最清楚的只有母亲的笑容。
记忆里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从未告诉过他关于父亲的任何事,只是在母亲喝醉后,他会在她手里不止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照片。
楚凌这个名字他叫了六年,说实话他不太喜欢。母亲并不姓楚,可偏偏让他姓,导致他在b市连户口都上不了,也没法上学。还有“凌”这个字,他一直觉得像小姑娘叫的,所以母亲一天到晚叫他小凌小凌的他就不爱答应,还因此被母亲骂了一顿。
可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终究只是小小的遗憾,和刘小三儿比起来,还是要好听不少的。就像他儿时在b市的生活,虽有缺憾,总也还算幸福,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像在天堂。
来到刘家以后,母亲让他管刘刚叫爹,他叫了,尽管刘刚因为他那一秒钟的迟疑就抽了他一个大耳光。
从此以后,殴打谩骂,缺衣少食和繁重的体力劳动成了生活的常态。母亲的精神日益恍惚,脸上再露不出半点笑容,这个男人的照片也被她收在了箱底。
进入训练营以来,楚凌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他对每一项训练都全力以赴,希望可以如愿进入预备役候选名单,毕竟这是他解救自己和母亲的唯一方法。
当男人破门而入,一把将刘刚按在墙上时,楚凌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母亲的笑脸。那个照片上的男人,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看起来是那么威风,连特战团长这样的军官都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楚组长”地叫着。对了,楚组长,自己这个母亲一直凭空坚持的奇怪姓氏就是从他这里来的吧?所以……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直到楚剑说出那句冷冷的“让他回家”,楚凌彻底傻了。原来他是来开除自己的。
想想也是,若他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期待落空所带来的难过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反正他的期待已经落空太多次,早就习惯了。但因为楚组长的一句话,他就又一次失去了宝贵的机会,而且毫无道理可讲,这让楚凌心里不好受,更不甘心。就算楚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奢望和楚剑的人生发生什么交集,但他想凭自己的力量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因此他必须为自己和母亲争取一次。
可要命的是,这位楚组长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楚凌不自觉地感到恐惧,以至于打了满腹的草稿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等会儿苏娉川要过来,你在病房好好待着别出来。”楚剑显然不知道楚凌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嘱咐着。
“楚……楚组长……”楚凌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也顾不得许多,咬着牙开了口,“我……我真的很想成为和平军,可不可以……不要开除我……”
“你可以让你父亲和营区相关负责人协商。”楚剑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心里正在反复推演等一下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实在是没空应付楚凌了。
“可他……他不是……”楚凌的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眼泪悄悄滴落。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父亲,楚凌讨厌这个词。尤其是现在,真的非常非常讨厌。
“楚同志,电话!”
“谢谢。”楚剑赶紧朝前台走去,随手把楚凌推回了病房,“把门锁上别出来。”
楚凌又偷偷看了楚剑一眼,才没精打采地躺在了床上,把枕头用力扔向地面,显然对楚剑刚才敷衍的态度耿耿于怀。
楚剑放下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走廊尽头的病房中。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冒了很大的风险,这里不是专业的源反应实验室,虽然有从b市带来的设备,但苏娉川一旦发生什么状况,仅靠这些便携设备不知能不能应付。
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苏娉川是他目前见过最有可能产出“源”的携带者,而她的源反应激发方式和正常人不同,如果按照正常方式按部就班地训练,她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庸庸碌碌下去。关于真正激发苏娉川源反应地方法,虽然还未得到证实,但楚剑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她即将面对的这个猝不及防的天大噩耗,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楚剑当然也想力求稳妥,但苏娉川的母亲受伤严重,现在根本无法承受转院回b市的舟车劳顿,而拖得越久,苏娉川受到的强刺激也就越小,到时候错过了最佳的源反应状态,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下一个激发她源反应的机会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源产出可能性这么高的携带者,如果就这么废了,这对国内科研界必将是一个天大的损失。富贵险中求,楚剑决定冒这个险。他已经提前疏散了这一层其他的病患,对于这次特殊的突破性活化训练,他志在必得。
“放轻松,不用这么紧张。”阎知见楚剑面色沉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根据前两天的测试结果,这丫头天赋虽高,毕竟是刚刚产生源反应,完全在你能应付的范围。这件事你也别都怨在自己头上,她父母出了车祸,她早晚要知道的,咱们替她家人扛这个雷,他们还得感谢咱们呢。”
“嗯……”楚剑眉头紧皱,不安地走出了病房,“等会儿你离远点,情况不对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