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娉川成熟笃定的口气,王炳荣着实吃了一惊。不说别的,光是面前这位大婶说谎这件事,就让王炳荣觉得可疑。面前这个小姑娘虽然嗓子有点哑,但普通话说得标准利落,完全和说不了话不搭边。再看那大婶的脸色,气愤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吃惊:“你个死妮子,白眼儿狼!在这儿瞎说八道什么呢?娘平时白疼你了!”转过脸来又讪讪冲着王炳荣笑,“这位首长,实在对不住,我们家里面条件不好,我实在太想给妮儿谋个出路了,这才说了瞎话,首长千万别怪罪。”
“谁是你闺女?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就是你们给了那个高个女人钱然后把我关在你们家里的,你往我嘴里愣灌的哑药还在我这儿呢!我叫苏娉川,是b市城东区一小的学生,这是我们学校校服,和平军叔叔你看!”苏娉川说着开始源源不断背诵身份信息,从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到身份证号,差点把父母尚不存在的手机号都说出来。而且一个磕巴都不打,根本不给女人说话的机会。
王炳荣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把苏娉川护在了身后。他刚才就觉得哪里有点违和,现在才深切地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穿着和面前的夫妇实在太不搭调了!而且满身是土,衣服上还有撕扯的痕迹,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端倪,更不要说这两口子试图药哑人家小姑娘还失败了呢。空口白牙的就在这胡说八道,简直是在蔑视他的智商!
“妮儿啊!”女人见王炳荣起了戒心,当即一拍大腿开始放大招,坐在地上就放声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把年纪了才得了个孩子,还是个疯癫的。这疯病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个时候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都这把岁数了,要是两腿一蹬去了,我的女儿可怎么办啊!”
这演技简直可以拿影后了。苏娉川无奈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功力和这样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难怪每次老楚都会识破。王炳荣看着女人用力过猛的表演也觉得非常无奈,同时又觉得非常气愤,这两人为了骗津贴,连买孩子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都干出来了,而且竟然试图用演技蒙混过关,简直是胆大包天。于是把苏娉川往身后一拽,大声质问二人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不知道拐卖妇女儿童是违法犯罪的事吗?”
“违法犯罪?老太婆我老实本分种了半辈子的地才攒下那笔钱,怎么就违法犯罪了?”女人一听这话似乎有点激动,马上改变策略,从卖惨改为卖横,“你个毛头小子,穿身军装了不起啦?老太婆自己的丫头还轮到你来管了?我们该有的手续全都有,你能挑出什么理儿来?想抢我的孩子,门儿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苏娉川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女人为什么能够大胆到直接带着自己来参加选拔。原来在她的认知里,自己是花了钱的,又有正规手续,那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了,就和收养一样,将来是可以为他们养老送终的。这样清奇的三观的确让她大开眼界,但一想到自己只值一千多块钱,苏娉川的心情就非常糟糕,赶紧往王炳荣身后又缩了缩。
王炳荣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身为买家,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完全不觉得自己触犯了法律,甚至还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拥有了孩子的监护权。见原本散在各处的村民此时都已经围上来看热闹了,还对着他指指点点,王炳荣深深体会到了舆lùn_gōng击的强大,但也深知决不能任由他们这样破坏法制社会,于是依旧拦着李家夫妇抢夺苏娉川,一边还义正辞严地警告他们:“你们参与的买卖都是非法的,这件事必须交给派出所来处理!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袭军袭警罪加一等,是要坐牢的!”
“你凭什么判我坐牢?把孩子还给我!”女人听了半天没听懂别的,就听懂了坐牢二字,这在她的世界观里简直是无法接受的事,自己花了一辈子积蓄换来的孩子,不但要被人凭空抢走,落个人财两空,自己还要坐牢?当官儿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于是她不管不顾地往王炳荣身上一扑,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瞬间传遍了营区,“来人啊!和平军大兵抢孩子啦!”
此话一出口,十里八乡的村民立刻围拢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开始疯狂谴责王炳荣。
“你这当兵的怎么回事?人家大婶儿好不容易得个孩子,你不由分说就要抢走,是不是想骗我们老百姓的津贴啊?”
“就是的,肯定是为了钱没安好心!把你们领导找过来评评理!”
“哼,还找领导呢,我看他们领导跟他也是一伙儿的,看我们老实巴交好说话,咱们这回可不能让他们欺负啦!”
王炳荣这种大学生干部一路上顺风顺水,在部队里也就负责处理些文职,哪有处理这种事件的经验,更何况他的世界观现在还处于破碎重组的过程中,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村民马上得理不饶人地冲上前来,有的推搡,有的趁机去拉扯苏娉川。苏娉川也被这里村民鬼一般的逻辑说得晕头转向,左躲右闪还是不知被谁拽住,一把扯出王炳荣的保护范围,李家夫妇抓起她就要跑。苏娉川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想尽办法劝阻夫妇:“我选都选上了,你们不把路费拿了再走太亏了!”
女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慢下了脚步,似乎在思考苏娉川的提议。苏娉川趁她不备,一把挣开她的束缚,转头就往部队营区方向跑,却被男人一把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