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鸟兽散尽,刀剑铿锵交鸣。
原本骑着高头大马的金东兆身影拔高,一跃当空,再一脚踏下,落地之时土石以他为中心龟裂,溅开烟尘数丈,连远处的段元亨也不由得勒紧了缰绳,包括他在内的二十六骑战马惊鸣连连,险些失控。
那一头薛成义一刀划开烟尘汇成的“帘幕”,眼前清明一片,金东兆身形可见,他奔袭而上。蛇影刀直直刺出,丝毫看不出招式章法,平淡无奇。“刺”字决在刀法中极为罕见,大多应用于剑法,刀法多以“劈”“砍”为主,以此作为招式雏形不计其数,而“刺”用在刀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不管是看戏的段元亨还是对战中的金东兆,都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天下第一刀客的徒弟是个门外汉。
见招拆招,见势破势。
软剑的精髓本就不在于杀伐与锐利,而在于以巧破力。
见一刀临近,金东兆不慌不忙同样递出一剑,两把兵器针锋相对,刀尖对剑尖。然而金东兆却并没有与其硬碰硬的打算,诚然,蛮刀对软剑,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见他握剑手腕一拧,那看不出材质的软剑瞬息作麻花状变形,又如灵蛇缠枝一般搅住薛成义的刀身,令其动弹不得。
段元亨心中了然,难怪皇室如此托大,仅派一个阉人前来对付薛成义,原本以为是这人实力高绝胸有成竹,眼下看来并非如此,反而是以柔克刚巧占上风。此类事例江湖上倒也不少,诸如一个武功略微逊色的武夫因为功法兵器上的克制能够战胜比自身实力强横的对手,而若是两人实力旗鼓相当,那成效就更为显著。
那日翠微湖上惊天动地的旷世对决,传言剑神翁君来自始自终都不曾亮出那柄令无数武夫剑客俯首也甘愿的佩剑,而是以翠微湖弱水化剑,破了刀圣刘满让天地变色的第三刀。准确来说,是一剑破三刀。刀圣刘满先连祭出两刀皆被翁君来一剑破之,声势不减,最后逼得刘满用出了霸道绝伦的第三刀,奈何依旧被破,虽然最后以平手为结局,却依然能够让人感叹那一剑自湖中出又以天上来的强横无匹。
而翁君来如何做到一剑破三刀,倒不是说他实力远在刘满之上,而是那弱水化剑妙在一个刚柔并济,剑气连绵。刀圣刘满的刀法一向以刚猛霸道之势见长,以力破万法,摧枯拉朽,无往不利。弱水无形无相,交锋中悄无声息化减去刘满的刀势,从而起到克制作用。
任你力压千钧,我亦秒招拆狠招。
犹如力道施加在棉花上,石沉大海。
远处,段元亨眼睛一眨不眨的观看着两人的出招与应对,深怕有所遗漏。
躲在书房里读上百本秘笈,都不如亲眼见识一场高手对决。如此直观的领略招式的变化莫测,如何不比秘笈上死板的文字要强?
被软剑缠缚住长刀的薛成义冷哼一声,五指成钩向那头的金东兆袭去,直取心脏。金东兆又岂会束手就擒,一掌斜劈挡下勾爪,内力急剧调动于掌上,向前一推,两人各退三步。
刀剑分离。
“金东兆,早看你这藏头露尾的阉人不顺眼了,受死!”
薛成义低喝一声,右脚后踏一步,划出一道土痕,蛇影刀低鸣,发出霞雾一般淡淡光芒,在这漆黑林子里如同萤光,虽照不亮夜色,却让人无法忽视。
谁说萤火之光不能与皓月争辉!
原本三尺有余的长刀笼罩着一层玄妙刀气,逐渐增长至数十丈,直破夜空,一时间光亮如昼。
远处看去,就如一道光柱倚地撑天。
金东兆表情肃穆,软剑在手中不停抖动,是怕了?
显然并不是。
一袭白衣的金东兆依旧立在原地,先前骑乘而来的骏马因为受惊已然远遁无影,他乌丝飘扬,格外出尘。不见有所动作,软剑却已离手,飞舞高空,剑气如虹。道道剑气虚空化出剑影,串连成一线,如同连绵瀑布自九天之上倾泄而来。
段元亨看的目瞪口呆,真乃神仙打架。
“再退五丈!”
薛成义大笑道:“这一刀,裂地,你可敢接?”
烈风四起,树木尽折,形成一股狂罡漩涡包裹住直插云霄的刀气光柱。
“有何不敢!”金东兆目视长空,双脚飘然离地,长虹剑气如丝绸一般将他环绕,看起来十分乖巧灵性,如同活物。
“斩!”
一声长啸,数十丈刀气撕开漩涡,带着咆哮风罡砸下。
金东兆不躲不避,迎头直上,让远处的段元亨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这阉人再如何强悍也要在这骇人势头上暂避锋芒,却不成想他反其道而行之。
只见白衣口中尖锐嗓音高喊一声:“青柳摇絮!”
剑气形成的长虹寸寸分解开来,好似三月江南秦淮畔的杨柳随风退白妆,漫天飞舞。
蝼蚁虽小,却可撼天,而这茫茫多的“飞絮”又当如何?
风扯山林,刀气将近,那看似毫无杀伤力的软剑剑影化作的“柳絮”却没有随风吹散,依旧密密麻麻的凝聚在金东兆周围。
薛成义双手握刀,气息一沉,作力劈山河之姿,数十丈的刀气光柱倾倒,砸向远处白衣。
段元亨一行人即便离的够远,而胯下的战马却十分躁动难安的不停踏蹄,若不是众人骑术熟稔,当真要人仰马翻不可。
看着身后铁骑还能勉强保持阵形,段元亨觉得已不愧精锐之师了。
那头庞大刀气已然劈向金东兆的剑影,原本看似不堪一击的白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