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绾的到来,搅乱一池春水。
墨渊起初一直没得见这位风云人物,后来相见,便是桃树下。她一头乌发不绾不髻,身着黄裙,躺着喝酒。
墨渊如遭雷击,缓缓上前,她轻笑,提壶落下,桃花夭夭,女孩儿言笑晏晏,刹那间,揽尽芳华!
墨渊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美”了!他惭愧的收回之前嘲笑折颜,说女孩儿长得都差不多的话。
他羞愧的收回折颜拉他摘花挖石时,他心底的无奈和嘲讽。
他愧疚的收回折颜带他爬山涉水时,他脑中的不值与怨宥。
之后的无数年月,他只怨自己不如折颜,不似他善于打扮,不如他智计百出,不像他会讨女孩子欢心。
每次他这样说,折颜都会扯着嘴角纠正他:“慢着!你瞧上的,可算不得`女孩子!”
她的确算不得“女孩子”,墨渊笑笑。
进水泽宫第一天,她踢飞了学宫的门。
一周后,她才来上课。进了屋,径直走到东华身后,一把提起原本坐那的狼王浅胤,说座位她征用了!
夫子息事宁人,让她坐东华身后。
整堂课,墨渊都没听。他默默观察少绾,还不能让旁边的折颜察觉,很是辛苦。
其实没什么可观察的,因为,估摸着进来不到半盏茶功夫,少绾就趴桌上睡着了!
她和东华一个在后面睡的香,一个在前面睡得沉,还真是相映成趣。
“睡成这样!不顾形象!啧啧啧……”折颜嫌弃的咂嘴。
下一节课,她倒是醒了,不过是被夫子叫醒的。
夫子告诉她,墨渊是班里的主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墨渊。
墨渊很兴奋,他内心有个小人,在少绾扫视屋内时挥手大喊:“我在这里!!就是我就是我!”外表还要摆出沉稳端方的架势。
少绾终于看着他了,他的心的快从嘴里蹦出来!
墨渊藏在桌下的手不觉握拳,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保持淡定,和她对视。
对视却浅尝辄止,少绾收回目光,一句话把墨渊打入冰窟。
“哦!他啊~这娘炮还是班长哪?知道了!我有事还是问东华便了!”
全班同学都转头看墨渊,墨渊感到“嗖嗖嗖”的眼神似箭一样射在身上,把他活脱脱射成一个巨大的筛子!
他不知自己脸上什么表情,只知道插完刀,少绾没事人一样走回座位,趴桌继续睡。
散学时间,她终于醒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更大的懒腰,熟门熟路地拍醒前座的东华,一挽东华的手臂,两人就那么走了。
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墨渊凝视她的背影,真的不一般哪!
之后,少绾依然每天上课、下课、吃饭,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但她又和其他人大不相同。
不同之一,她堂堂课睡觉,似乎只有剑术和格斗课精神十足。她也的确很能打,第一次课后,折颜便抿嘴说她:“不是女人”!
同样是凤凰,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墨渊奇怪。
不同之二,全学堂没人敢惹东华,更没人能和他交朋友,她可以。她不仅可以,还和东华形影不离。
上课,他们一前一后睡觉。下课,她会一屁股坐在东华桌上和他聊天。
要知道,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坐东华的桌子……还聊天?聊天呢!
散学,她若先醒,就拍醒东华,挽着他手离开。若东华先醒,则转身叫醒她,等她一起走。
这简直太惊人了!
如果东华没在,她独来独往,不和其他人啰嗦。
自从她来了,东华剑术和格斗课的对手,就都换成她。墨渊再也没机会和东华对战。
看着她被打的躺地上,墨渊十分心疼,上前准备劝阻,谁知她看墨渊走来,竟“刷”一下跳起,“蹭蹭蹭”和墨渊打起来,墨渊自是让着她的。
结果她打了几下,转头对东华说:“你看嘛,我就说他是个娘炮!还是得你来!”
说罢再不理会石化的墨渊,继续和东华比划。
由此,墨渊得出结论,她真的……是东华与众不同的朋友。
此处还得加上折颜的友情提醒: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别忘了,她可以挽着他手臂的呦!
不同之三,她每次要么不做作业,要做就做的很好,但考试门门倒数。
这事让夫子很头痛,后来突击了一次才知道,她压根什么都不会。
那作业怎么做的呢?
看看睡前面的东华,大家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这就是少绾,墨渊暗暗放在心里的人,她眼里却只有东华。而东华,自少绾来后,与墨渊再无多余的交集。慢慢的,墨渊对东华的态度,也有些变了。
转折发生在两万年后。
水泽宫正式关闭,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墨渊、折颜自然跟父神走。
白止和狼王浅胤回了青丘,商喾、淳于斛回了北荒和南荒……都走尽了,东华还站在水泽宫门口,望着大门迟迟不动。
他眼神里,似有不舍。
父神向他走去,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东华眼神中划过惊讶,然后低头不语。
待父神侧身,墨渊觉得,东华似乎在看他,眼神复杂。但当他看回去时,他的目光转开了。
东华,你要去哪里,你会选择何方?
墨渊凝视银发的少年,少年也凝视他。他们目光交汇,却再也找不到初入学宫时对视的纯净,此刻两人眼中,均染上复杂难测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