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纱灯凑近地面时,赵晓棠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看,我没骗你吧!”
地上的小孩双目紧闭,正躺在血泊之中。胸前全是血迹,也不知是他怀里断颈的鹅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正是偷她鹅的魏杳。
“他怎么会成这样?”
女童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这里打夜莺,后来白虎跑过去吓走了我的夜莺,我就去追白虎,然后就发现了他。”
赵晓棠大概听明白了,看魏杳脸色越发苍白,她对女童道:“你快去叫人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他。”
谁知女童一动不动,淡道:“今天宴会上来了个很厉害的人,大家都服侍他去了,根本找不到人过来这里。”
“那你去后厨叫几个人来!”
女童一脸嫌弃:“那里又脏又乱,我才不要去。”
“那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人。”
“我还要打夜莺哩,才不要守着这个无聊的家伙。”
赵晓棠有些火了,但情况紧急,她也不再多说。一边默念不要碰到要害,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魏杳抱起来。
“他多脏啊,都弄坏了你的衣裳……”
赵晓棠没有再理会这个冷血别扭的女童,小跑着往后厨赶。
“陛下,南都万万不能臣服于万国啊!”
秘堂前的宴会上,一白发老者颤颤巍巍从席座起身,朝正席上的唐纳王重重一拜。
“先帝陆鲸王英明神武,当年在他的带领下,海都、宝香、冬康,三国合一共御外敌,不仅让三国百姓免于战乱,并让南都稳立当今五国之列。开国以来,在海陆两民繁荣贸易下,南都国力大增,海外万民来朝,是何等盛状空前。当初战乱都未曾屈服,如今国力日昌却要服不了任何一个南都百姓!望陛下三思谨言,切莫玩笑啊!”
老者说完,其他在座的南都大臣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各位请稍安勿躁。” 唐纳王起身,停顿片刻,道:“实不相瞒,单国此次以内乱扰人耳目。实则欲行吞并天下的逆谋。”说完他点点头,亲侍便将托盘里的一份秘奏送给各位大臣传阅。
此话一出,立马炸开锅,又有秘奏为证,众臣左右附耳,议论不止。
唐纳王扫视一周,继续道:“秘奏上,南都被列为单国攻打的第一目标,形势已刻不容缓。各位爱卿都应该清楚,南都虽国力昌盛,但兵力薄弱,倘若单国大军压境,南都根本毫无御敌之力。唯今之计,只有求助他国。放眼当今五国,唯万国最强。当年海都、宝香、冬康为御敌而合一,今南都为何不可与万国抱作一团?”
“可是陛下,若要御敌,联盟即可,无需臣服啊!”潘相恳切道。
唐纳王无奈摇头:“大军压境之时,盟军若叛,当之如何?”
“南都乃海民之国,国中百姓八成为海外之民,他们虽常年居住海域诸岛,却非常看重陆地主权。南都城的存在,就是为了守卫海民陆权。若南都臣服他国,让海民失去陆地的自主权,必定会引起海民暴怒。到时候,就算南都能幸免于外,也难幸免于内啊!”潘相再进言。
“潘相不必有这种忧虑,万国贤光皇帝承诺,南都臣服后并不剥夺海民陆权,海民能在南都享有的权利在万国一样也能享有。实质上,南都交出的,仅仅是本王这个皇位——”
“陛下!戎臣当年明文诏书不会对降国盘罗施以兵戈,可拿到政权后依然对盘罗百姓赶尽杀绝。何况万国的贤光皇帝也曾承诺不动季氏旧臣,可最后——”
“潘相!”唐纳王一声历喝打断了他。大概从未见过一向仁慈的唐纳王发此怒威,众臣皆垂首禁言。
“南都臣服的阻力无非是海民,这一点,本王会寻时机向他们解释。”唐纳王语气缓和下来,道:“在此之前,本王希望在座各位能平静接受,并为安抚海民出谋划策……”
“陛下,海民是不会同意臣服的!”潘相竭力争辩,突然指着前席的两个男子道:“宝香国的大皇子,东康国的七皇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被指的两位旧朝皇子见众人都往这边看来,忙端了酒杯往嘴里送,其中一个手抖的厉害,杯里的酒全洒出来,弄得前襟湿透,赶紧招呼侍女带他下去换衣服。惶恐之态实在狼狈。
“潘相,大势已定,螳臂安能当车?”唐纳王语气坚定,眼神中却透着无奈。
“陛下!——”潘相还要再说,唐纳王旁边的银轿突然有了动静。
“唉,真无聊。”楚汉阳在轿内懒散叹道:“我要去别处透透气。唐纳王,我借你的宝贝一会儿记得还给我呀!”说完,他的两个轿夫便肩着银轿离开了宴席。
唐纳王起立目送,转头看向侍从收回来的“秘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