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猫头鹰倒悬于槐树枝上睡觉之时,玉絮沉淀之时,官道上驶来两辆金制轺车,车上的诸侯气定神闲。
暖融融的阳光多有惠爱,在树上跳跃,在房上跳跃,在田上跳跃,在雪上跳跃,乾坤之内笼罩着金色的光芒。
横轭上的八只金制銮鸟口衔铃铛,叮叮噹噹地响动方圆,欢快在风中绵延。
御者们停止驾马,参乘们各自请立在舆上的诸侯下车。
下车之后,温侯易与比侯干互相行礼,以致敬意。
冬日清晨的阳光恰似一缕薄纱,阳光照在人类身上轻软而舒适。
子干向温侯抱拳道:“阿易,今日暂别,改日有空必至兄台家中。”
苏易面色庄雅,以抱拳回敬,说:“阿干,你我八拜为交,改日贤弟光临寒舍,我必烹茶以待。”
“说到烹茶。”子干脱颔道:“兄台家的烹茶滋味甘美,改日我会自己带来新鲜槚叶聊供兄台家的茶役试煮。”
苏易满腔热忱地说道:“正巧,半个月前英侯赠予我一庖丁,善于烹茶。有此茶役,欲要请贤弟一坐哩。”
子干爽朗笑道:“有新的茶役烹茶,我更要前往兄台家吃茶了。”
虽然难舍朋友,但是送君百里终须一别,苏易向比侯抱拳道:“已过寅时,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子干抱拳回敬道:“兄台,后会有期!”
天上的雪鹀冒着飞镰前行。
凛冽的劲风裹夹着寒酥在呼啸,一辆轺车径直地往北而奔,在覆满积雪的土地上压出一道又一道蜿蜒的辕辙。
比侯干此时立在舆上,远眺前方,巴望着能够缩短行程迅速返回家中。
一双历经悠久岁月的眼睛远眺四周,只见寒酥盖住了梧桐树与木槿树,梧桐树与木槿树全身覆满了新近落下的霜雪。
在栎宫外围,梧桐与木槿相映,妇庐妫犀率领两名别室妇黄与妇陈前来迎接比侯。
飞雪随风堕,千里满冰霜。
下车之后,比侯干身披毛茸茸的白狐斗篷,一眼就望到三名堂客立在朔风之中等候他。妇庐妫犀身罩石榴色的服饰,佩戴着圆润的珍珠项链,尤显主妇的尊贵矜重。妇黄嬴蕤与妇陈妫颖皆是身罩黄栌色服饰,佩戴着坚硬的砗磲项链,突出了别室的清心玉映。
先于两位别室一步向前,妫犀微笑地向夫君说道:“阿干,你一离家,我就难以安寝,即使是喝酒吃茶也觉得没有什么滋味呢。”
子干握着她的玉手,说:“阿犀,远行途中,至于奄国,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你。”
体贴夫君行途辛劳,妫犀温言软语地说道:“我们先进屋再叙话。”
妇黄嬴蕤与妇陈妫颖异口同声道:“主公、主母,请先进屋吧。”
子干面对着妇黄与妇陈,说:“为夫从奄国给你们两位带来了金银交错玉镯。”
嬴蕤粲然说道:“多谢夫君的赏赠。”
妫颖展颜说道:“多谢夫君的赏赠。”
在遥远而寥阔的天际,灰蒙蒙的众多云朵释放出不计其数的霜雪,致使飞禽走兽俱是蛰伏在巢穴之中。
栎宫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四合院式的住宅,比侯为其取名为「蕉室」。
蕉室之内,墙壁上挂满镵銊,把镵銊作为装饰品使用。
一众侍从早已为主人们摆上一鼎庖汤,羊肉和牛肉混合在一起,加入了苗薑和竹盐,佐以杏酒与草果,散发出充满诱惑的浓郁香气。
比侯干与诸位堂客一同进餐。
妇庐妫犀第一个举起象箸夹起庖汤当中的羊肉片和牛肉片,将其放入玉碗之中吃食。
妇黄嬴蕤与妇陈妫颖随后也举起象箸托着玉碗吃食佳肴。
依照礼仪,进餐过程必须细嚼慢咽,尽量罕言寡语。
吃食完毕,比侯干将碗筷放在案几之上,吩咐小臣进盥帨。
一名女性小臣端来金盆供君上濯洗双手。
濯洗双手之后,比侯干以丝巾将双手擦拭干净。
一名男性小臣走上前通报道:“祝嘏告急,君上与君后在宗庙之中所盛放的稻饭被盗贼窃抢了去。”
子干登时脸上布满了愠怍之色,问:“盗贼抓到了吗?”
那一名男性小臣响亮地说道:“尚未。”
将象箸放在瓷托之上,放下玉碗,妫犀正色厉声道:“盗贼为什么又跑到宗庙之中窃取稻饭?”
那一名男性小臣躬身说道:“君后,眼下平民多有穷厄,出现盗窃在所难免,就连王邸祭祀先世也屡遭盗贼光顾。”
子干下达命令道:“赶快传令于司狱,命令司狱率领卿事逮捕窃稻之徒。”
“唯。”那一名男性小臣接到命令便退出门外。
在座的诸位搁下碗筷,妇庐妫犀吩咐侍从们收拾案几上的碗筷。
侍从们又端上金盆和丝巾供主人们湔洗双手。
漱口净手完毕,妇黄嬴蕤与妇陈妫颖行了跪拜之礼,衣裳面上所挂的璠璵玎珰作响,她们齐声说道:“君上、君后,吾等暂且退席。”
比侯干同意道:“嗯,你们先去吧。”
玉制佩饰叮噹作响,两拨跟班队伍便跟随两位别室步出大殿。
叮叮噹噹的细碎声音逐渐在空中消散,室内又恢复了静谧。
碰触着臂上瑾瑜所制成的腕阑,妇庐妫犀怡悦地问道:“长公孙阿龙这些年来征战沙场,一般由阿陶或者你带领阿龙出征。从奄国返家,夫君你有什么打算?这一次是否要再度带领长公孙出征周方?”
子干带着略微嘶嗄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