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温煦的阳光穿过窗缝钻进了房间,正好落在了手上那道醒目的疤痕之上。
床上之人素衣披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慢慢走到了窗边,将窗户全部打了开来,金灿柔和便像潮汐一般涌上了那张疲惫苍白的容颜,沈致抬手伸向窗外,轻柔地接住那一抹亮丽的光耀。
“娘,娘娘,您醒了!太好了!”
婢女的兴奋打破了这一刻难得的平和,沈致转过头,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医们陆陆续续从偏殿赶了过来,紧张了半月的情绪终于是缓和了些。沈致坐在正殿,任凭他们自己替把脉,然后听着千篇一律的说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送走了太医,屋子内只剩下沉香一个人。
“方才我听下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八殿下大半年在自己的府邸内整日饮酒,避不见人?”
沉香边替她梳发,边道,“嗯,就在您和世子出征后,南梁王为稳定岭南,册封了甄蜜甄郡主为贵妃。”
“是这样…”
“听说甄越早前是想让甄郡主嫁给萧城公,萧城世子的,只不过世子不允,南梁王才亲自纳了她,也是可怜了甄郡主这等如花年纪…”
沉香叹了口气,却也无能为力。
“姐姐,就这几天了吧!”
甄菲轻轻地摸了摸甄蜜高高隆起的小腹,将耳朵贴了上去,甄蜜一脸慈爱祥和,一手撑着腰身,一手搭在甄菲的背上,眼里全是幸福,“是啊!就这几天了!”
“陛下可曾来过?”甄菲小心翼翼地问道。
甄蜜苦笑,尽是无奈,“丽妃娘娘最近身体不好,陛下挂念也是情理之中。”
甄菲抬起头,心中却一阵难过,“姐姐,快活吗?”
甄蜜低头不语。
“姐姐这个贵妃快活吗?”甄菲有些泪目,心底却满是心酸。
“有什么快不快活的?人总要活下去,日子也总要过下去。”甄蜜的语气极为轻松,却异常空洞。
甄菲不再说话,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前段时间的先兆小产,到底还是为了那位定远将军,所以才会在胎像稳固的情况那么突然地见血,那段看似久远的爱恋终究还是伤到了她,那个忠肝义胆的男子也终究永远刻在了她的心里,谁都没法替代。
人的一辈子,又有几个能做到,和最爱的人相守到老?
“自古王族贵女都是在位之主用来巩固权益的,哪一朝那一代都是如此。”沈致神情淡漠,只是对着镜子抚着自己的长发,可手中却微微一顿,须臾,只见沈致从胸前的一缕青丝当中抽出一根白发。
沉香一怔,“沅汐…”
铜镜之中的人目光空洞地抚摸着手中白发,似在审视,似在打量,“沉香…我才二十四岁,居然都有白头发了…”
“沅汐…”沉香将那根白头发拔了下来,一阵刺痛后,沈致握住她的手,摇头低笑,“傻瓜,白头发可是越拔越多的…”
沉香鼻子一酸,一把抱住她,“我不管!”
“年岁越大,倒是越来越爱哭了。”沈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央儿进来吧,我有事同他说。”
沉香点头。
“有事找我?”
见许央神情凝重,眉眼之间似有怨气,沈致起身,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笑道,“年纪不大,倒学会大人们的故作姿态了。”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许央一拳打在一旁的柱子上,“若是当日知晓他是这等小人,我定不会跟他前来南梁!”
“央儿。”沈致的声音有些沉,“如今,你可是南梁的骠骑将军,一切都该慎言。”
“慎言?!”许央激动地看着她,“我当日下定决心来南梁,便是为了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等到有一日与你平等相遇,护你周全!谁都看得出来,即便叶如戚他们再如何强势,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相逼堂堂世子妃!定是有幕后之人撑腰怂恿!他萧城如今夺你兵权,逼你回梁,可有念及半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十多年的情谊!?你高烧多日,他可有为你担忧!?可曾派人前来看你!?”
“前线事忙,想来他”
“事忙?!”许央冷哼一声,“忙些什么?!忙着娶别的女子吗?!”
“许将军!”沉香粗暴地打断他,“娘娘还要休息,请您出去吧!”
沈致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越发有些恍惚,然而只是一瞬,眨眼之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平静,“他是世子,是未来的南梁王,或许以后更是这天下之主,三宫六院本就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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