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姑娘来了。”
门外的女婢说道。
程岐轻应,走进去,瞧着坐在茶案前一言不发的顾杭,迟疑两秒,这才走过去低低道:“舅舅。”
顾杭没理她,拿起茶来抿了一口,又不轻不重的放下。
程岐抿了抿嘴唇,又道:“舅舅,今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想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你的话的,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杭这才咂了砸嘴,让她坐下,疲惫道:“舅舅知道,也不怪你,你当时说的也很有道理,要不然,我也不会扭头就走了。”
将一杯热茶递给程岐,他淡淡的问道:“沈鹿都安排好了吗?”
“先在我的采石阁养伤,等养好之后,立刻赶走。”
程岐的态度也挺清晰:“沈鹿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这样收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是今天……”顿了顿,“我是瞧见大哥才……”
“我知道。”
顾杭也道:“其实我今天这样,也是没办法。”叹了口气,“我姐姐就知道护着你们,而孟姨娘……虽然开头闹得挺大,但秋白一求情,也是动摇了,沈鹿的事情你也知道,极其严重,所以我必须如此,必须以舅舅的身份,把这件事情尽可能的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只是不知道这秋白,你那猪脑子的大哥今天是怎么了。”顾杭说着说着又有点儿火气,“说什么都得死攥着一个女贼不撒手,你说说,平日里那样一个窝窝囊囊没有主见的人,还……还……”
顾杭说不下去,攥了攥拳,低斥道:“你们真是太能胡闹了。”
程岐也承认,前几天晚上决定把沈鹿留下,也是自己和程衍欠缺考虑,也无奈的说道:“说来也是,平日里……大哥那是一遇事就变成无头苍蝇的性子,谁知道一遇到沈鹿的事情,就转了性,就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强硬,谁说话也不好使,连……连程衍的话也听不进去。”
顾杭微微皱眉:“那这沈鹿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是一个小毛贼。”程岐也倦怠的抚了抚额,“平日里小偷小摸的,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小偷小摸……”顾杭思忖片刻,忽然试探道,“那要是去官府,把她的罪案全都销掉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吧。”
他这样一说,程岐忽然抬起了头,眼神谨慎的看着他:“舅舅,听你这话头的意思,不会是想把沈鹿洗干净吧,你要知道,如果咱们要给沈鹿销罪案,无疑是给沈捕头和葛使君递把柄。”仔细的分析道,“你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和咱家药坊有着杀妻之仇,另一个和三房沆瀣一气,都等着要我们命呢,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把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只怕程衍的黄马褂都兜不住。”
顾杭挠了挠额角,有些别扭的说道:“我就是问问而已。”
“其实。”
程岐无可奈何的说道:“要完全销掉沈鹿的罪案,给她从贱籍改成正经良籍的话,前前后后不过百八十两银子的事情。”停了停,“关键是……他师父,他师父想要在江湖赫名,便偷了葛使君的青玉猪雕,那猪雕是皇上赏给十四州的各州刺史的,所以……他师父上了海捕文书,沈鹿是他徒弟,也被牵连了。”
顾杭闻言,有些无语的说道:“真是作死。”
在这个行业里面,还力争什么上游啊。
莫名其妙。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杭又问道,“宗玉那边,有什么主意吗?”
程岐摇了摇头:“反正,先等着沈鹿养好伤,剩下的再说吧。”揉了揉眼角又低低道,“程衍说了,这件事情他没办法管,还是得看我和太衡的。”
“嘿。”
顾杭瞪眼道:“这臭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生分。”
“也不怪他。”程岐帮辩道,“舅舅,程衍现在身份特殊,再者说了,程衍的立场其实……不是那么好站的,就算大家都把他当成一家人,但是谁不清楚,他是过继来的,他甚至连程家人都不是,好的时候,这件事情可以不算什么,但不好的时候,他继子的身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和阻碍。”
顾杭闻言一愣,复又欣慰一笑。
没想到程岐小小年纪,考虑事情会这样深刻而全面,她说的没错,人都是会感情用事的,亲兄弟尚且会有冲突和隔阂,更何况非亲生的呢。
“也罢。”
顾杭道:“我这里没事,也不需要你在这儿安慰我了。”一指外面,“你去看看你大哥怎么样了吧,这个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我去过了。”
程岐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他没在,估计是去看沈鹿了吧。”
“臭小子。”
顾杭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咂了砸嘴,又推了一杯茶过去:“喝了吧,反正这件事情到头来,还是得你们几个孩子商量,我们……不能帮你们做主。”
程岐应声。
…
…
“程岚,你是不是疯了。”
采石阁的卧房帐床上,沈鹿躲开那一勺清粥,皱眉质问道:“程岚,我问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程岚神色有些闪躲,然后放下勺子在碗里,才道:“我没疯。”
“没疯你娶我?!”
沈鹿指着自己,眼底压抑着许多无法言喻的痛苦:“我,沈鹿,我可是上了海捕文书的贼,我是贼,程秋白!我是个贼!我是贼!
程岚赶紧攥住她的手,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