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将丹药置于手心。
眼睛一闭,面无表情。
“咳咳,王大少爷,俺们这些乡里来的土包子没见过宝贝,能不能借你的宝剑一观?”
狗屠踉跄着走到王离面前。
笑呵呵的从他手里取过长剑。
然后将工布剑横在身前,细细观摩。
剑身通透,五彩的光芒在月光的照映下格外绚烂。
狗屠龇牙一笑,刚准备称赞。
却发现满口的牙都已经掉光。
仅剩的牙床也被狰兽的骨头刻成了肉沫。
模样很不好看。
狗屠:“屠雎,出发的时候你说什么还记得不?”
屠雎:“当然,不过那些娃娃人数太多,户籍有些麻烦。”
王离:“这事儿我应了,武阳城的外城已经被风狼部夷为平地,流民无处安置,况且内城空置的区域其实不在少数,户籍是弄不到的,但让他们进入内城居住,这事儿我批了。”
狗屠:“如此甚好。”
王离:“狗屠,你在我的属地躲了大半年不来见我,如今你就跟我说这些烂事?我等学宫子弟,文可平日月,武能定乾坤,当纵横四海,改造天下,如今秦王乃是圣人之相,一统**威震四方,你不愿西进入仕就算了,为何执意反秦!告诉我!”
狗屠摆了摆手,丝毫不理会王离的喝骂。
慢悠悠的举起长剑缓缓的刺进胸膛。
“我燕屠跟你们不一样,我天生貌丑如鬼,父母视我为妖孽,弃之荒野,本该葬身狼腹,是秦开先生可怜我,把我捡回学宫,让我养马做工讨口饭吃,还允我入学受教,我这才能活成个人样,我本不是燕人,也不是齐人,但秦先生是燕国名将,我燕屠便是燕人。”
工布剑的五彩光芒寸寸插进了狗屠的胸口。
不见半点鲜血。
他的血早已流干了。
“我是兵圣院唯二的丁等生,比屠雎这小瘦猴还要差,不懂天下大势,不通计谋诡辩,甚至连武艺都烂得出奇,空有一身蛮力,你们说的这些道理我统统不明白,你们说秦王是英明雄主,但我只看到了秦兵到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白骨遍地,所有人都成了猪狗,你们别跟我扯什么天下一统,攘夷安内,都是鬼话,你们看到武阳城外的数十万剥皮人魔了吗,你们见过成千上万的流民易子而食,互相撕咬吗”
“噗”
工布剑的锋锐无比,纵然狗屠身体坚韧如钢,也难以阻挡剑锋分毫。
“王将军,屠将军,囚犯燕屠为两位所擒,合当伏法,就不劳两位长官动手了。”
只是稍稍用力。
工布剑透体而过,只余下半截剑柄。
“屠雎,吃了丹药,军司马弹劾你的文书已经被我压下来了,毕竟是同窗的兄弟,你之前的种种错失我不追究,以后咱们还得为大王效力,学宫出来的都是人才,轻易折损不得。”
王离说着。
上前从狗屠心脏处拔出宝剑。
转身便走。
“燕屠也是学宫弟子,不该暴尸荒野。”
屠雎吞下弹丸,起身将狗屠枯瘦的尸身扛在肩上。
“你错了,他不是,他不过是个蠢人,天下之所以纷乱不休,人命如草,皆因神州裂土,政令不行,书不同文,车不同轨,百姓离心,诸侯各自攻伐,凶兽蛮族祸乱四方,如今大王圣明直追上古之五帝三皇,待九州一统,革除弊病,聚人族之力,当能扫平凶兽蛮夷,重现上古之时人族荣光,甚至能打通过去未来,震动寰宇,人人如龙皆做不朽。”
王离说完微微一笑。
不再理会屠雎。
脚尖轻点,白袍呼啸,顺风而去。
屠雎虽然战力偏弱,但谋略在诸弟子中排在上乘。
这也是他前来搭救的原因。
“呵,你个傻子,学宫弟子出来的最少都是万夫长做起,你好好的上等人不当,当亡国之民,没看见燕国都快亡了吗。”
屠雎一步一跌的朝巨石走去。
嘴里边走边骂。
他将狗屠放在地上,自顾自的挖起坑来。
“也好,十多万阴兵跟随,还有两头狰兽护卫,北地的夜色大美,兄弟送你还乡。”
屠雎将狗屠的尸身放在巨石之上。
从怀中摸出火折,引燃了尸堆。
到底都是没什么油水的流民。
枯瘦的很,不易烧着。
好在有满地的粮草车辆。
一阵风起,火焰渐渐蹿上了夜空。
照得整个山谷格外明亮。
····
秦舞阳没有上前。
只是远远的抱拳行礼,然后默默离去。
这是个老友重逢的时刻,他不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