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梓本打算第二天就去季府一探究竟的,但她几乎不可能获得出门的许可。卢夫人为小儿子的死耿耿于怀,身为罪魁祸首的她最好是乖乖的待在屋里抄佛经,而不是去季府“走亲访友”。况且季英的妾室一事,她也没有半点权力来干预。如此看来,只好耐心等待时机了。她于是让玉映去打探一下宁楠在季府的情况,从长计议。
这半个月来,宁梓除了晨昏定省出一趟院子,就待在书房中抄佛经。她在整理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一篇卢菁自尽前日的绝笔书,原来她自弟弟病逝后便心存死志,和卢菀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卢菁的愿望活下去。既然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就应该代卢菁当个好女儿。
“小姐,有消息了。”宁梓用饭的时候,玉映站在她旁边,小声禀告,“宁二姐,其实还没有正式成为季大少爷的妾室。”
宁梓夹菜的手一顿,玉映打量着小姐的表情,继续道:“宁二姐年纪太小,季夫人不同意做妾,季大少爷也没有坚持,便当小丫头放在院子里,不过,”玉映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宁梓没表情,又道,“据说这二姐的吃穿用度,都和妾室的待遇无异。
“这宁二姐,性子软,在季府好像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有个绰号,叫‘小泪包’,因为她天天哭,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来到府里一年多了,都是如此,季夫人因此不喜她。”
宁梓把手里的筷子一撂,碰着碗沿发出了“铿”的声音,玉映觉得小姐好像生气了,抬眼一看,小姐脸上并无不悦,她松了一口气。
“玉映,”依岚一边递给宁梓漱口茶,一边笑道,“那宁二姐是不是个美人胚子?”
玉映看了一眼宁梓的脸,道:“还是个小丫头,完全没长开,但季府见过的都说,比她姐姐差远了。”
“啊?”依岚奇怪道,“我还以为有多漂亮呢,季大少爷之前不是有个诨号叫‘京城第一浪子’吗?自从金屋藏了这个宁二姐之后,就变身柳下惠了……”
“铿——”
茶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依岚打住了话头,只见小姐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饭厅。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映无奈的摇着头,依岚啊依岚,真是一开口便无遮拦,怎么能在小姐面前强调季少爷如何重视这小丫头呢?
可惜玲珑如玉映,也猜不对宁梓的真心想法。宁梓是有些急了,她在季府这个虎狼之窟待了一年,她知道从一开始就针对她的季夫人是如何冷酷,也深深体验过季英变态的暴力,一想到妹妹哭红了眼的情景,她便觉得再也无法等下去了。
她当即去见卢夫人,然而在门口等了很久,请求出门的话也递进去了,可是快到天黑了,才出来一个下等的婆子,告诉她卢夫人不见她。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用另一种方法了。
回到院中,她迅速写了一封信,写完了之后发现心太慌了,笔迹和卢菁的相差有点大,赶忙另拿了一张纸,认真临摹卢菁的笔迹写了书信,递给玉映,道,“送到季府二小姐手中。”
两天后,她便收到了季府的帖子,邀请她去季府做客。宁梓看着季府的帖子,来到了书房,打开一个樟木箱,只见里面放着许多小匣子,她看着上面的标识,拿出了一个,按住机括,匣子“啪”的打开,里面有一幅书画。宁梓徐徐打开卷轴,巍峨的高山,挺拔的青松,红润的初阳,苍茫的云海,正是大兴王朝著名画师虞启子的《松山旭日图》。她还在季府的时候,有一次季雯从卢府回来,气哼哼的说卢菁有一幅《松山旭日图》,她十分喜欢,但拿什么东西换卢菁都不肯,如果季雯能邀请她到季府一日游,那么这幅宝画她便拱手奉上,果真,那丫头上钩了。因为季府的邀请,卢夫人终于松口不再禁足了。她得以带着玉映,坐上了马车,碌碌的驶向季府。
“到了?”季府里,二小姐季雯正倚在朱栏上投喂锦鲤,她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乌发随意绾了个家常的髻,略施脂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可谓明眸善睐。她拍了拍手,把手里的鱼食全部丢进水中,引得鲤鱼争相抢食。她兴致盎然站了起来,卢菁这个闷葫芦,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竟然主动踏进了她家府邸,还带来了《松山旭日图》,不知有何目的。她整了整妆,来到了客室,向母亲问了安,便站在院子里等待。
不一会儿,便见家里的婆子引着两个人过来,为首的一袭藕色披风,面上带一点薄笑,正是她的表姐卢菁,后面跟着一个丫鬟,手里抱着一个匣子。她迎了上去,道:“表姐,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
“你是等我呀,还是等这幅画。”卢菁打趣道。
季雯掩嘴而笑,暗中观察卢菁的神色,以她看来,这个表姐有点不对劲,这种玩笑话不是她那种文雅人说的出口的,而且,她觉得表姐的表情挺不自然的。
宁梓脸上的表情的确有些不自然,一来到季府,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往事一下子浮现在眼前,让她不得不深呼吸好几次来稳住心绪。
“到底是小门小户,一点规矩都没有!”
当时,她就跪在这个院子里,举着装满水的铜盆,胳膊发颤。季家是书香门第,翰墨世家,连普通的丫鬟都能随口念几句诗,她被父亲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满腹经纶,便不显眼,相反,她得从头学起。但她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