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姑娘双眼望着窗外的晨光,缓缓的说道:“奴家幼时家父也曾在京中做过大官,家境也十分不错,也曾经衣食无忧,宾客盈门。”
“只可惜,后来家父犯下了过错,获罪身亡,家中被查抄,满门老幼全都被株连而死。从此家就散了,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暖。”
“虽然那时年幼,但是奴家还是清晰的记得当年那些穿着大红官衣的差人和军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般的闯进家门,把家中满门上下的老幼妇孺全都如同羔羊一般一个个捉走时的情景。”
听了这话,解祯亮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原来小凤姑娘竟然也是落败的官家之后。
想到官府抄家之时的惨状,连他也觉得有些心惊,可是抬头看去,小凤姑娘的脸上却平静如常,毫无半点情绪的波动,就犹如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解祯亮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全家都被株连,姑娘你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小凤姑娘微微一叹,说道:“奴家当年不过才几岁,又是家父在外的侍妾所生的女儿,知道的人不多,因此才侥幸逃脱了官府的追捕。”
“又幸得家父当时身边的忠仆八叔,冒死把奴家送到了很远的地方,交给了我的养母,而他也从此成为了我养母身边的仆从。”
解祯亮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大明刑法极其酷烈,获罪之臣的家人遭受株连,男的几乎都是必死,而女眷,即使是像小凤姑娘当时这样的幼小孩童,也不免会发配终生充作官奴,过着凄惨无比的生活。
像八叔当年这样救下了小凤姑娘,是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一旦被人发现,告到官府,也是灭族之祸。
甘冒如此奇险,看起来,这位貌不惊人的八叔倒果然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忠仆。
解祯亮心中不禁对于这位八叔心生敬仰之情。
他禁不住问道:“不知姑娘的这位养母是什么人?能够收留并且抚养罪臣之女,想来也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小凤姑娘淡淡一笑,说道:“奴家的养母说来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之人,她不过是居住在边疆之地的一位普通村妇,略懂一些医术,为周围的村民们治治病,仅此而已。”
“只不过她和家父算起来也是远房的亲戚,因此才收养了奴家。说起来她也是个好人,对奴家也是视如己出,从未有过任何歧视,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几年之前,她也染上重病离世了。”
“哦!”解祯亮充满遗憾的应了一声,医者不自医,很多医者能够为别人解除病痛,延长生命,可惜自己总归难逃病魔的毒手,向来如此。
小凤姑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养母死后,奴家也离开了边疆之地,因为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幸而幼时家中家境不错,也曾念过几年书,习过一些琴棋书画,所以就只能进入青楼之中,凭着一副好嗓子还能勉强度日了。”
听了小凤姑娘的讲述,解祯亮心中不禁感觉到百味杂陈。
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经历了人生如此的大起大落,到如今落入风尘,在人前卖笑,简直可以说是尝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可是他的心底却又隐约有着一丝欣喜,因为这正印证了他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事,小凤姑娘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遭遇,这样的经历,才会不得已堕入风尘的,她绝不是那种寻常青楼女子一样的贪图金钱,势利轻浮的庸脂俗粉。
这时候小凤姑娘忽然望着他,开口问道:“奴家这样的身份,解公子不会有所嫌弃,耻与为伍吧?”
解祯亮赶忙大摇其头:“怎么会?在下只觉得姑娘有如一株青莲,出淤泥而不染,依旧娇艳动人。再说,在下何许人也?岂敢自命清高,在姑娘面前,唯有自惭形秽而已。”
他说的其实都是他的心里话。
换了平时,这样肉麻的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可是此刻面对着小凤姑娘,竟然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的这番话虽然又酸腐又肉麻,可是听在姑娘家的耳中好像倒是颇为受用的,小凤姑娘对着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之中还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欣赏。
解祯亮只觉得这一刻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连全身的骨头都快要酥了。
小凤姑娘有些娇柔的说道:“奴家这些往事想来不曾对他人提起过,不知怎的,今天竟然对解公子全盘托出了。不知解公子是哪里人氏,又是如何来到这如今瘟疫横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西安城里来的?”
解祯亮连想都不想,张口就答道:“在下京城人氏,家父在朝廷做得一个小官,家里勉强还算过得去。只不过,家父如今也因为得罪了皇上,被贬去了边远之地,也不知现在身体可还好?”
想起被贬化州的父亲解缙,解祯亮脸色不觉一黯。
小凤姑娘幽幽的问道:“解公子也很久没有见过令尊了吗?”
解祯亮黯然点了点头:“是啊,自从在下和一班朋友出来四处游历,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过家父了。”
小凤姑娘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解公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随即,她又问道:“既然是游历天下,有那么多的名山大川不去,怎么会偏偏来到这西安城呢?”
解祯亮答道:“这西安城既是西北重镇,也是有名的古都,既为游历,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再说,其实我们来到西安城原本也是有要事要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