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不像撒谎,她的伤是刘老大夫亲自看的,但他现在已经无人可问了。
康宁伯仿佛跟自己有仇一样,用指甲狠掐着眉心。眼看着他将自己眉间掐得通红通红,凉溪道:“那老爷……”
“歌儿,你是怎么想的?替我拿个主意吧。”
刚还想自己不要给任何意见,怎么突然间就要她拿主意了?
凉溪苦笑,“妾身不敢。”
“侍书姑娘是夫人的大丫鬟,老爷要是真想让妾身问她,就得先想个法子,让侍书姑娘……死了再说。”
其实问题很简单。就看康宁伯是更重视夫人,还是更重视自己与应侍卫。
这么看来,康宁伯是真的爱慕顾雪枝啊!
现在是什么情况?夫人只是失去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丫鬟,他失去的是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属下,还有这么多年来苦心打造的面具……
即便如此,康宁伯竟然还在犹豫不决!
她问那几个下人,花了两天时间。这段时间里,应侍卫也不知在哪里受着罪,甚至可能连性命都已丢了。现在当然是该把侍书捉起来,能问出什么那是皆大欢喜,问不出来也不一定要杀了她嘛!把侍书丢给一个可信的人监视着,照样也能活嘛!
康宁伯是担心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冤枉了侍书,还让她已经在世人眼中“死去”。凉溪却清楚,康宁伯要是真的把侍书拉到刑室里让她审问的话,不管这次应侍卫消失的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凉溪都能问出问题来。
凉溪不愿意得罪人,康宁伯也不强求于她。坐在床边一身戾气,骇得凉溪不敢睡觉。
“你先歇一会儿吧,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发现凉溪累得抬不起眼,康宁伯为她掖一掖被角,走开去自己做选择了。
凉溪缩在被子里舒服得很,康宁伯明显是自己给自己安排着精神折磨。主母院中,颜色惨白的真真实实的侍书,头脑昏沉,却难以让意识沉入黑暗。
她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一颗心也是隐隐作痛。但这个时刻,她所受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远远也比不了另一个人。
大约高官家家有机关暗室,顾雪枝躺了不止两三次的大床下,文公子将一块上好的玉佩抛起来又接住,毫不担心一个失手就把玉摔碎了。
他抬脚在地上跺了跺,不轻不重的两声响后,他身后跟着的下属便吹灭了灯,因为头顶骤然间亮起来了。
从大床后头跳出来,掌灯的下属把床推回去,眨眼间将一切恢复原样。
“去请老薛过来给看看……啧!失算了!”
文公子倒在榻上,咂咂嘴。
掌灯的人出去交代了一声,又回来守在一旁,听文公子念叨:“早知道是个骨头这么硬的,就不该把他心上人的真面目早告诉他的。”
“没说,咱们还能把那婢子捉来逼一逼,现下可好……交代清楚了没有?让老薛一定要救活,这个人可要紧得很,要死了我拿他是问。”
“主子放心,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文公子姿态十分惬意闲适,但看他紧锁的眉头,明显是心里很烦了。
文公子的床是能够挪开的,床底下有七八层台阶。顺着台阶走下去,有个一二十步左右,便能看见活人。这地道的规模远远不如康宁伯府,但论可怖的程度,应该超过了。
左右都是逼仄狭小的牢房,地道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还有被关着的人的惨叫与老鼠的吱吱哼哼。
文公子的床底下,简直是一个私牢的入口。
顺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向里面走,快到尽头处,背着药箱的男子一张脸皱紧,跟着引路的人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薛大夫请!”
牢门被打开,薛大夫一动不动。
满地血污,刑具摆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牢房里什么被烧焦的味道很重,薛大夫心疼着自己快要失灵的鼻子,生无可恋地走了进去。
地上躺着个人……姑且,就算是人吧!即便不是人也没关系,反正他以前是给牛马猪羊看病的。
拉开自己的药箱,薛大夫观察了下病患,一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他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到这地道里来了几百次,眼前此人,还不算最让他难以忘怀的。薛大夫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开始给人治伤。
他的手刚刚碰到对方,一双眼睛便陡然睁开——细长细长,着实不大,却着实令人心惊。
薛大夫一愣,道:“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这样还醒着……啧啧!兄弟,我薛某敬你是一条好汉!来来,既然没昏死,胳膊抬一下!”
应侍卫没有照着他的话做,他的眼神只有一瞬间吓人,接下来便失去了焦点。薛大夫觉得他在看牢房顶,又觉得他什么也没看。
应侍卫浑身是伤,薛大夫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时辰才算结束。抹了抹额头的汗,他收起药箱,见应侍卫还是睁着眼,便劝道:“兄弟,来了这个地方呢,就不要想再活着出去了。别人问什么,乖乖说了就是,何苦遭这份罪呢?”
又何苦连累得他也遭这份罪呢?
应侍卫没有理他,薛大夫也见惯了,叹了口气离开。
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应侍卫却像是没有感觉,他连眉毛都不皱。这几日受尽各种酷刑,说实在话,确是难忍。但从被捉到现在,不管受了多少罪,都没有被捉那一刻来得痛苦。
他就说,主子将自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