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起来一句话:扑克不要钱,玩扑克要钱。
……
管子站后面的堆场上荒草丛生,锈迹斑驳的铁管埋伏在草丛中,不注意很容易被绊倒。
堆场尽头紧贴着围墙有一排破旧的平房,是刚建厂时候盖的职工宿舍,后来厂里职工都搬进居民区的楼房,这里就废弃了。
这里被遗忘了很久,直到被赌徒们发现,才重新热闹起来。
这里是天然的“赌场”。
前面是堆场,视野开阔且具备一定战略纵深,哪怕派出所搞突然袭击,透过窗户远远就能看见,前面埋伏着“绊马索”,后面围墙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前可阻敌于百米,后可退避至千里,真乃福
地也。
……
其实除了上级部门统一部署的反赌专项行动,派出所的民警明知这里有人赌钱,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易不会过来。四部巴掌大的地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搅了谁的局,路上碰见了,面子上都不好看。
再者说,这年头虽然人人嘴上喊着赌博害人,但是真正把这句话当回事的没几个。更多的人心里想的却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又不是杀人放火,至于上纲上线?
派出所的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客观上纵容和助长了赌博的歪风邪气。
不过,也快过气了,再过几年,等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也就没人愿意玩钱。
还玩钱?钱玩儿完了,你也就玩儿完了!
……
李源透过平房那灰蒙蒙的窗户,从左到右一间间的看过去,十多间房,竟然有七八间有人。
站在外面都能闻到听到或看到刺鼻的烟味、吆五喝六的叫喊声,以及一张张或红光满面,或苍白如纸的脸。
里面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李源,又或者注意到他,却不觉得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李源运气不好,一直看到最后一间,才看到李振海的身影。
李源站在门外,喝了一大口醋,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又舒展开来,长出了一口气,将醋瓶丢在地上,右手握紧菜刀,身体前倾,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咣!”
钉着铁皮的木门拍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又迅速弹回,晃荡了几下才停下来。
屋里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锈蚀的门轴犹在发出刺耳的呻吟。
……
突如其来的响声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拎着一把菜刀走了进来。
房顶吊着的电灯泡晃动着,因为长年烟熏的关系蒙着一层油腻腻的灰尘,即便亮着,屋子里也比外面暗很多。
屋子越暗,越显出刀锋的明亮,或蹲或坐的四个男人下意识的都向后仰了仰身子,感觉脖颈冰凉。
“呵,玩着呢?”
不速之客淡笑一声,声音中有着少年的清亮与透彻。
“哪儿来的小王八羔子!”一个泡面头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张口就骂。
“李源?”李振海听声音像自己儿子,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李源。
“海哥,他谁啊?”泡面头问道。
“我儿子,李源。”李振海解释了一句,冲李源呵斥道:“你跑这来干啥?”
“我过来看看。”
“出去!谁让你过来的!回去!”李振海的声音又闷又凶。这不是声带与舌头配合着发出的声音,而是将肺里的气压实后直接顺着喉咙喷出来的声音,两个字并一个字,前重后轻,像一根根钉子,又像飞机贴着头皮飞过头顶,让人浑身发麻。
这种吼人方式,很能先声夺人,遇到胆子小的人,连心魂都能吼散掉。
李源膝盖有些冷,这不是心理上的畏惧造成的,而是这具身体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是物种与物种间的克制与被克,藏在基因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