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
结合目前的实际来看,曹仁甚至感觉自己还有点乐观。
因为不是每个曹氏族人还有夏侯氏族人都是这样考虑的。
“更让为父感到忧虑的是,现在的曹氏族人和夏侯是族人,似乎有很多都对此不甚了解,对这样的局面都没有感触,为父也不能在信里明着说,有些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只有你我父子之间可以说。”
曹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一战打完了,无论其他人怎么看待,为父已经决定辞去所有职位,只保留爵位,就此远离军队,远离兵权,从此赋闲,安度晚年。”
“父亲!”
曹泰十分惊讶:“您……您已经……”
“不退不行了,为父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外面都在说军队里的二把手就是为父,一把手则是陛下,哼,那些人怀的什么心思,为父还能不清楚?
不能继续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为父的职位就无法继续提升,爵位也要到顶,总有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那一日,真到了那一日,多大的功勋都是个死。”
曹仁把话说得很开。
“而且,阿泰,你可知道这一次太子殿下到军中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来学习的吗?”
“看来他的确什么都没和你们说。”
曹仁的面色愈加忧虑:“太子殿下此来,是来做军中主帅的,此番西域战事,太子殿下为主帅,我为副帅,这一战打赢,太子殿下拿首功,我要位居第二。”
“啊?”
曹泰大吃一惊:“伯……太子殿下他根本就没怎么上过战场打过仗,怎么可能指挥的了八万大军?这根本不可能啊!”
“所以啊!我才是副帅!”
曹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长子:“太子殿下不需要打仗,只要在军中待着,时不时露露脸,其他的都是我来做,他需要的是经历,是功劳,而不是打仗你懂不懂?”
“这……这是为什么?”
曹泰满脸不解:“陛下春秋正盛,根本不到需要太子继位的时候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给太子积攒军中威望了?这……”
“当今陛下所思所想,岂是你能参透?”
曹仁怒喝一句:“我都参不透,更别说你了,所以我才说你给我放尊重点放小心点,别再用小时候的态度对待太子殿下了,他是真的太子,真的储君!”
曹泰一脸讪讪,不敢再说话。
曹仁于是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若不是你这混小子实在不中用,我也不会对你说!给我管好你的嘴巴,要是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曹泰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
曹仁这才稍微放心。
这些年他在西北边疆戍守,远离朝廷中枢,看着郭鹏一点一点的收拢大权,一点一点的把权力拿在自己手里,把朝中那帮开国老臣贬的贬杀的杀,待遇最好的也被夺走了权力,成了吉祥物。
他知道,郭鹏已经是一个完全体的皇帝了。
完全体的皇帝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权力。
郭鹏的专制之心空前强烈,权力yù_wàng空前庞大,他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威胁他的权力的。
开国文官老臣们面对皇帝的强势和手段一败涂地,任何想要对抗皇帝保证自己权势的人都输了,或者被贬,或者死了,或者成了吉祥物。
科举成为定局之后,局势已然不可逆转。
开国老臣们会被慢慢淘汰掉。
而他们这群开国武将,虽然权力也被限制的很厉害,非战时几乎没什么权力,但是多年带兵打仗,威望还是有的。
郭瑾没有那么强大的军队威望,很难说能不能驾驭功勋老将,一旦驾驭不了,军队就要出问题,军规军法也要面临挑战,这是郭鹏不可能忍受的。
所以郭鹏必然会在他去世之前把军队里有足够威望的功勋老将一扫而空。
或者贬斥,或者强令退休,乃至于杀戮,接着,留下一个没有功勋老将的少壮派军队交给郭瑾,让他顺利接掌军队,培养自己的亲信把持军队。
军权是皇权不可或缺的组成成分。
到了那个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曹仁,接下来就是张辽,然后是乐进、于禁……
功勋老将一个也跑不掉。
估计能得到比较好的待遇的,也就只有一个赵云了。
赵云表现的足够忠诚,足够听话,不仅有能力,人还就像一台没有自己思想的器械一样,指哪儿打哪儿。
因此郭鹏才把赵云留在中央,让赵云统帅天下最精锐且人数最多的卫军,拱卫洛阳京畿地区,享受皇家的信任。
他们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就说明皇帝老早就开始防着他们了,就算让他们统兵也不让他们待在中央,而是待在边关,还要牢牢控制着后勤供给。
一旦有什么问题,就能立刻切断后勤补给,然后从中央派兵征讨,确保他们没有活路。
这不就是最典型的防一手吗?
现在给他们高官厚禄,给他们足够的权势,他们要是不知好歹不懂得急流勇退的话,不用多少年,人生巅峰之后,就是快速的自由落体。
对十几年好友的臧洪能痛下杀手的皇帝。
对十年忠诚矢志不渝的荀彧能抄家灭门的皇帝。
对二十多年跟随的程昱这种家臣都能剥夺权力的皇帝。
对崔琰这种回家赋闲的失败者也能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