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到来加剧了寝殿内的压抑氛围,没人知道他们将会面临着什么。
此时此刻,郭鹏只是直直的盯着闭上眼睛的糜贞看着,并且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身旁搀扶着他的苏远的手腕。
皇帝劲大,苏远的手腕被握的生疼,表情都快扭曲了,愣是不敢出一声。
“怎么回事?”
长久的压抑之后,皇帝终于问出第一句。
“就算是病,也该有个病轻病重的过程,并且叫我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
两名御医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华佗看了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面对着皇帝。
“陛下,老臣来的时候,糜贵人已经……已经薨了,侍奉她的人说,糜贵人用了午饭,说困了,就休息了,到了该起来的时候却没有起来,宫人觉得奇怪,就去看,一看之下,才发现糜贵人已经……”
“饭菜有问题?”
郭鹏压低了声音。
“不,饭菜没有任何问题,糜贵人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那是怎么回事?”
“老臣……老臣无能……”
华佗终究只剩下这句话,然后便跪伏于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无能?一句无能,就让糜贵人不明不白的没了?我花那么多钱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说一句无能?你们……”
郭鹏刚准备发怒,忽然两个声音响起。
“母亲!”
“母亲!!”
郭琥和郭珏,糜贞所出的儿子和女儿,两个孩子一脸焦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睡在床铺上没了生息的糜贞,连忙扑过去,摇晃糜贞,呼喊糜贞。
只是糜贞终究也不会睁开眼睛。
于是郭珏先哭了出来,郭琥没忍住,也哭了出来,哭得非常凄惨。
郭鹏满肚子的怒火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知道糜贞的死因的。
糜贞为什么而死,他是知道的。
刚才他就想明白了,糜贞为什么会满脸平静的、没有一丝痛苦和挣扎的死去。
没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一阵嘈杂声。
曹兰闻讯赶来,大小桥姐妹也闻讯赶来,接着夏侯琳和田柔也赶了过来,同样都是满脸惊惶,不明所以,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
曹兰定定的看着糜贞,忽而转头看了看郭鹏,脸上满是哀伤。
对上曹兰的眼神,郭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郭鹏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刻都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素琴殿,避开了所有人,快步离开了素琴殿,只带着苏远回到了南书房。
南书房里已经没有侍读,侍读们识相的离开了南书房,于是这里只剩下郭鹏和苏远两人。
苏远扶着郭鹏坐下,然后便要告退,觉得应该把一个私人空间留给郭鹏。
郭鹏却没让他离开。
“苏远,你知道糜贵人为什么而死吗?”
苏远哪敢谈论这样的话题?
“老奴不知道。”
“是我害死了她。”
郭鹏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她是因为我才死掉的,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不是华佗医术不高明,但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生的希望,再厉害的名医也救不活。”
苏远心里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接下皇帝的话。
郭鹏似乎也并不需要苏远接下他的话,他不是在和苏远交谈,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
“她想不通,她不明白糜氏勤勤恳恳为我办事二十多年,为了我的事业,她的兄长糜芳还死了,结果到头来,因为兼并土地的事情,我惩戒了糜氏。
我废了糜竺的官位、爵位,抄没糜氏的家产,还杀了糜氏子六人,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糜氏在我还弱小的时候就投靠我,立下那么多功劳,却依然逃不了我的惩戒。
我猜她一定想了很久,想了几个月,但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通,最后觉得我或许是讨厌她,讨厌糜氏,于是她死掉了。”
郭鹏靠在了靠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讨厌糜氏,我更不讨厌她,我讨厌的,是所有兼并土地的人,兼并土地看起来是常事,是小事,但是却是一个国家灭亡的重要原因!
一个人兼并土地不交税是小事,一万个人呢?我不杀这一个人,很快,一万个人紧随其后兼并土地不交税,中央收不到税,办不了事,眼睁睁看着内忧外患无能为力,没钱做事,然后国家就覆亡了。
那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不懂?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想懂?苏远,我做错了吗?我杀一个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警醒,不要步上他们的后尘,不要逼我杀更多人。
我不是为私情而杀人,我是为了魏国啊,难道我是因为自己讨厌糜氏所以才诛杀糜氏子吗?是,糜氏立了大功,可是这就是糜氏在青州徐州大规模兼并土地的理由吗?
他们本来在徐州就有超过两万亩的土地,已经是超级巨富,徐州战事结束以后,我念及糜氏的损失和功劳,又把一大片土地划给了糜氏,作为补偿,安抚糜氏。
前前后后,糜氏拥有的土地不下四万亩,可他们依然感觉不够,还要兼并,还要更多!贪心不足!到底要多少土地才算是足够的?他们到底想要多少土地?他们胃口到底有多大?
我是皇帝!我不仅是他们的家人,我还是皇帝!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君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