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皇后若是顺利诞下先帝的遗腹子,帝位所属将毫无争议。
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帝位将空悬九个月。
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九个月之久?更何况谁也不敢保证,皇后就一定能生下一位龙子。
“赵后目睹当日之乱,一心以大局为重,因此禀明哀家,宁肯迎立外藩宗室继嗣,也不愿以一己之利,误了国事。
因此吾才勒命宫人不得外泄,将此事隐瞒下来。
如此苦心孤诣,反而被人视为可欺,何其荒唐!”五鹿充宗以头抢地,泣涕涟涟,嘶声道:“微臣罪该万死……”其余众臣总算要点脸,没有抢着一起哭,但以霍子孟为首,各自免冠,叩首道罪。
吕雉不敢挪步,只目视着小天子,示意他坐下受礼。
小天子紧紧攥着阮香凝的衣袖,怎么也不肯坐下,最后站在御座上,接受群臣的叩拜。
“拜!”徐璜抱着拂尘,声音都在颤抖。
虽然他是帝党一系,素与永安宫为敌,但这会儿心里只有佩服。
果然不愧是太后,当着群臣的面,眼也不眨一下,就编造出如此弥天大谎,将群臣压制的服服帖帖。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再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三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刘欣立在御座上,群臣三跪九叩之后,这个自幼失去父母的孤儿,正式登基成为天子。
接下来是两道诏书,一道由徐璜诵读,奉皇太后吕雉为太皇太后,因长信宫远在上林,不克尽孝,恭请太皇太后仍居永安宫,悠游林下,颐养天年。
这道诏书原本的意味极为明显,就是怕已经失势的太后远在长信宫,无法挟制,因此放在永安宫,就近监看。
但吕雉刚才一番话,使得这道诏书背后的用义变得模糊起来,意味更加深长而复杂。
往好里说,也许是赵氏与吕氏相互妥协,双方共弃前嫌。
阴暗些的话,就该猜测吕氏是不是已经挟制住赵氏,迫使她交出天子之位,而不是留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儿。
吕雉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白玉般的面孔无喜无怒,平静地立在珠帘前,接受了群臣拜贺。
就此成为地位尊崇,却毫无实权,只能在深宫“颐养天年”的太皇太后。
最后一道诏书,由丞相吕闳诵读,奉皇后赵飞燕为皇太后,临朝摄政。
临朝摄政!听到这四个字,自霍子孟以下,群臣竟然都有种鬆了口气的感受。
自十一月初五深夜天子驾崩,经历了吕氏谋逆、刘建叛乱、边军入京,两宫血流成河,数万人头颅落地,半个多月的血雨腥风之后,朝廷总算有了新君和新的权力核心。
激荡的尘埃终于落定……个鬼啊!吕闳读完诏书,该众臣拜贺赵太后,山呼万寿。
可太皇太后仍然立在帘前,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