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失笑,但此时却不再觉得老头子像想象中的那般惹人厌烦,相反,如此坦荡地讲究生活品质,倒也会让人觉得真诚质朴。
“小子哎,你们这代人,都还很年轻啊,多数人没挨过饿、没受过冻,更不用说上过战场了。和平得久了,就会有马放南山之忧啊!”老头子背着手,往
自己的书房里走。
李云道却驻立在原地,并没有跟着进去,直到书房里传来蒋平生的声音:“站在外头做什么?进来说话,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品质,我一个老人家怎么扯着嗓子跟站在院子里的你说话?进来吧!”
李云道再度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便迈入了那趿小腿高的门槛。
书房内,又是另外一番富丽堂皇的光景:齐大师画的虾,陈大师题的跋,每一样东西拿出去,怕是都能在拍卖市场上让收藏家们抢破了脑袋。不像王鹏震那般用文房四房,蒋平生的书桌上有一根价格不菲的钢笔,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自己结婚前夕,外头的蒋二小姐也曾经送过自己一枝类似的钢笔,当时蔡桃夭报出价格时,差点儿惊得他腿软。
书架也极少,案头上倒是很难得地发现了一只电子墨水屏的电纸书,这在蒋平生这一代老人当中,算是极为罕见的。
估计是见李云道看着那电纸书有些好奇,蒋平生笑着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从来都不排斥新鲜事物。有人喜欢翻了书手留墨香的感觉,我倒是更喜欢这种一册电纸书在手,便可阅尽天下藏书的感觉。不过,就是对眼睛不好,保健医生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往后每天看书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看着如此真实的蒋平生,再联想起从前自己与蒋家的种种交手场景,一切都仿佛变得虚妄起来,似乎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平易近人得如同邻家老翁的老人,在很多问题上会采用那场冷酷甚至于残忍的手段。
“年轻人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要看我这会儿跟你慈眉善目的,指不定等你出了这个院子,我就已经安排好套儿等着你钻呢!”蒋平生似乎总能一眼就看出别人在想什么,连李云道也没能幸免,“不要太相信别人,因为任何一个刚刚还在跟你谈笑风声的人,下一刻都有可能在你背后举起刀子!”
对于蒋家奉行的阴谋论和人性本恶论,李云道并不想多加点评,但从蒋平生的话里,他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虽然从见我的第一刻起,你就很少开口说话,这一路走来,基本都是我在说道,你在听,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君子。”老头子笑眯眯打量着他,而后点点头道,“嗯,其实真君子很多时候都才是真小人!小子,你的性格的确很适合走官场,很多刚正的小家伙都夭折在了起跑线上,殊不知有时候,人需要学会妥协,哪怕你看不下去的,也要学会接受。这是很多年轻人,也包括青天,目前身上最大的弱点!”
听他提起蒋青天,李云道下意识地笑了笑:“他若知道我在书房里,怕是也很难接受啊!”
老头子轻笑道:“不是说了嘛,看不下去的,也要学会接受,哪怕是对自己来说,最为残忍的事实。这一点上,青天的修炼还远不如你!可惜啊,你这块磨刀石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