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08
晋历二十一年春,赫博多十万大军经怒江入长野小池镇,直逼白山城,白山守将威武侯孟昶龙疏散了城中百姓,以前路军将领尤锐带领八千士兵护送,至苍华道向着巨鹿方向撤离。白山城内剩余的将士已经不足五万,将士们缺衣少食,于天寒地冻的环境之下极其艰苦。
纷沓的脚步声在街道回荡,整个白山城四面城门紧闭,城中已经看不见一个百姓,来来往往的皆是戎装佩甲的士兵。
营帐之内的那人默默的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帐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大人,这白山百姓全部转移,咱们是否要通知王子前去堵截?”铁牛回头望了望帐外,然后走到桌旁对着方文正轻声问道。
方文正闻言双眸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竟有几分失神。
“方大人?!”发觉到他的不对劲,铁牛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自从此人带着自己等三千人马混进这白山城后,便常常如此发呆,当真让人猜度不透其心中所想。
“战争是将士们的事情,百姓无辜,能放,便放了吧。”那话语透着一丝萧瑟,听得铁牛一愣,继而挠了挠头,道:“可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大人。”
“铁牛,你说……咱们这么做……”话语一顿,方文正看着面前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摇了摇头,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容站起了身来:“没事了,王子的大军已经在不远处,且看今日花赤尔将军有何行动,传令下去,三千人马整装待命,只要看到城外发出的讯号,便不顾一切将城门打开,迎大军入境!”
“是!”铁牛拱手而去,方文正独自一人又愣了许久,才一挑帐帘,出了门去。
雪花还在飘落,一层又一层的将街道覆盖,四处再也看不见往来谈笑的百姓和小贩,往昔的繁华已经不复。抬头去看城墙,方文正发现了带人巡视的孟昶龙。
他还在,没有随着百姓一同撤离,这白山城已然不保,他的儿子杀了冲弟,如今,就用他的命来偿还一切。
“家有老母不能伺候,心有愧疚啊。”
“听人带信说,我儿子会叫爹爹了,好想亲耳听听,却只怕……没机会了。”两名将士摇头叹息着从方文正身边擦肩而过,方文正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之间脸色一红,然后急急的低了头,竟不敢再抬起来。
向着一旁的小巷一拐,他紧贴墙壁站立,口中大声喘息着,然后双眼一闭,脑后重重一磕,一下,两下,三下……
那疼痛传来,令他有了片刻的清醒,想到小池镇那三万将士和数千百姓,还有这一路走来屠杀的小村子,他竟突然之间难抑眼中的泪水,那清凉的液体从紧闭的眼角滚落,若炙热的火焰一般烫伤了他的脸。身子一搐,他顺着巷壁慢慢滑落,然后双手抱膝,缩成了一团。
为了报仇,自己已经沦为了恶鬼,自己不怕将来下入地狱受尽苦楚,却……害怕再见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他们不需要用刀剑来杀,只要用他们的眼神,便能让自己堕入深渊,永世不得安宁。
身子在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那恐惧感竟若透入骨髓,寒遍全身。
“文正。”那声音突然传来,令方文正大惊失色,他抬起头,看见了孟昶龙关切的目光。
“你没事吧,你是……在害怕吗?”孟昶龙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却没有动手去扶他,而是与他一样靠壁而坐,抬头去看漫天雪花。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前,也这样害怕恐惧过,虽然阵营不同,可对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那刀剑穿透的是一个人一具身体,可毁掉的,却是他身后一个曾经完整的家。这个家里,或许有些白发皑皑的双亲,日日望儿归,或许,有着贤惠的娘子,夜夜盼郎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孟昶龙的语气低沉得让人窒息,方文正坐在他的身旁,根本不敢再去看他一眼。
“我炎儿快二十了,我这个做爹爹的,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这小子,就没让我省过心呐。”话虽如此,那人眼中透出的欣慰与骄傲却掩藏不住。
我炎儿长大了,虽性格顽劣,却刚毅正直,品德兼备,有子如此,还有何所求!
“你呢,还有亲人吗?”
那话将方文正的心狠狠拉扯了一下,他终于回过头,看着身旁那人发已衰白的模样,一字一顿道:“有,但是,却死于非命!为人所杀!”
孟昶龙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拍方文正的肩头,握了握,站起身,步子沉重的离去。
“侯爷——”那呼喊脱口而出,连方文正自己都猝不及防。孟昶龙回过了身来,眼带疑惑望着他,他却嚅喏了半晌也未能说出话来。
“我……”
“报——侯爷,花赤尔带人在城外叫阵,南宫先生令属下前来回禀侯爷。”
来人打断了方文正的话语,他站在原地,看着孟昶龙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而去,待那身影淡出视线,才轻声道了一句:“便……听天由命吧!”
“孟昶龙,让人出来应战——怎么,本将军只一万人马,便将你吓成了缩头乌龟了吗?啊?哈哈哈哈——”花赤尔倒提长刀打马上前,言语挑衅,在城下叫嚣,他的身后是列队齐整的士兵,却不知为何站得东一堆西一堆,与城内大晋将士不同,赫博多的人马因装备齐全,粮草充裕,是以兵强马壮,士气高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