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等待是最为痛苦的,当前去探查的队伍再次回到原点,他们所带来的绝望也是空前的。三条道路全都发现了以前留下的标记,也就是说,无论选择哪一条,大家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沉默压抑着一切,几千人的兵马就那样立在风雪之中,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可能走不出去!有路的,一定有路的!大家都不要放弃!啊?说话,都说说话!”绝望的阴影笼罩着每一具伤痕斑驳的身躯,意志的坍塌如同洪水猛兽,迅速击垮了一颗颗饱受折磨的身心。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劲的对手,而是渺茫无边的希望,便如同黑暗中死寂的深渊,看不见光明,也寻不到退路!
“都起来,都给我起来!”接二连三倒下的人影令苏翀赤红了双目,他扑过去揪住士兵们的领口,强行拉扯着他们的身躯,想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拽起来,可是,却连拖曳的气力都已经失去,那些士兵的身子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他左拉右拽,直到指甲翻裂,鲜血迸流依然不肯放弃。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是怎样活下来的,是那两千多个兄弟用他们的性命为我们换来的!你们有什么资格现在说放弃!你们有脸对着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说吗?啊?啊——都他娘的给我起来!起来——”
云岚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咆哮中渐失理智的苏翀,突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白少卿而去——
“白少卿,你可还记得你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白少卿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低垂的头在云岚的质问中慢慢抬起了,他不知道云岚此刻问话的目的性,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抚向了那有些凸起的手背。
那是当初过栈道去营救赵穆将军时留下的伤,当时石块砸下栈道断裂,自己与马匹一同跌往深渊,是小侯爷拼着废去手臂的危险将自己死死的拉住了,那时情况险峻万分,一个不小心小侯爷也会跟着坠下没了性命,可是他却一直紧紧的拽着自己没有松手,因为他不愿放弃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没错,从始至终,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碰到怎样的险境,小侯爷他都从未低头轻言放弃,而今没到最后的时刻,自己又怎能服输!
“长官渡方向在东,既然要赌一把,咱们便往东面的路走!”碰触到云岚伸来的手掌,白少卿一把握住借力站起,用已经无法视物的眼睛扫了一眼身后,然后高高的扬起了手臂来:“所有人听我号令,丢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病马放弃,伤者相互扶持行走,从靠东的路口走下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行人中白少卿是第一个气馁倒下的,所以他的重新站起来对所有人是那么的重要,那一声号令让大家重新燃起了希望,寒风依然呼啸,黑压压的人群却迅速而一致的行动了起来,白少卿伸手摸到缰绳,一跃上了马背。
“走!”
马蹄再起,带着那一支在绝境中拼命挣扎的队伍继续向前而去,风雪再大,也无法阻挡坚定的脚步!
“该死该死,当值的时候也敢睡觉,都活得不耐了吗!”天色微明,宗然来到轩城殿的门口,发现守夜的小太监不知何时竟抱手抱脚睡了过去,他极为恼火的踹醒那四人,沉声喝道:“卯时过半,竟还不去准备晨起的东西,当真是不要命了。”
那四人懵懂醒来,一见他那怒气冲冲的模样登时慌了手脚,宗然冷眼觑了一下,又喝了一声:“还不去!”那几人躬身退下,他这才抬头去望殿门,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一如所料,那灿金的椅背上此刻靠着一道身影,正望着跳动的烛火静默不语。宗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将放在一旁的狐裘披风搭在了那人的肩头,轻叹一声,道:“皇上起了就该唤奴才的,怎又一人在此发呆。”
李宗治没有回应,依然盯着烛台上的火焰一动不动,宗然见状走过去将灯罩罩上,挡了那一汪流泪的烛光。
“烛火晃眼,皇上还是不要盯着看的好。”
李宗治这才眼中一动,探手摸向了桌面的茶盏,被那份冰凉触得为之一颤之后,他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喃喃低语道:“天下正乱,这宫里却如此冷清,朕不知道是该庆幸呢,还是担心呢。”
“莫寒将军已经带兵收复了雁南十八郡,武氏父子的叛军被堵在泾阳一带动弹不得,川西的莫进平牢牢牵制了沥泉山庄,成乐的兵马挡下了由南至北的各路绿林势力,赫博多的大军被赶至了巨鹿眼见便要不敌撤出边境,皇上,天下虽乱,可却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皇上何以依然这般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哪……”
伴君侧,却无法猜度皇上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宗然在叹息之余感到了一种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说这些其实已经是逾越了做奴才的本分,可眼前那个并非只是他的主,也是他自小看到大的一个孩子,他能够体会皇上自幼年起便在架空的皇权下苦苦挣扎的痛苦,可是,却不明白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赵括将军死了,九原被威武侯父子俩一力撑到了现在,而今眼见胜利在望,皇上却显得愈发沉默了,他究竟在担心什么?亦或是……
在害怕……
“淑妃最近可还安静?殊宸还是每日去看她吗?”想到那性格嚣张行为跋扈的郑婼歆,李宗治的眉头一皱,有了厌恶之色。对这个大郑国的公主,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好感,当初郑婼歆曾当着群臣之面向孟白炎提亲,却遭到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