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记忆的点都各不相同,但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记忆点,那就是味道。
我们大概会一直记得少年时母亲做的饭菜香,记得第一次吃火锅时的滚烫、初尝辣椒时涕泪横流的欲罢不能。
某家老字号面馆百年不变的汤鲜美浓稠,即便隔了多年,都能准确分辨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味道。
而此时,骆宾正在品尝着一个鲜甜的味道,一万多个味蕾通过味觉皮层明确地传达了一个信息,这个味道很熟悉。
看着氤氲的炉火热气,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他头脑发晕恍惚失神。
深秋的夜,过了傍晚就一头扎进了墨色里。
少女心爆棚的白与飞,布置了星星点点的串灯绕在院子里两棵树中,映衬得在座所有人面容愈发地温柔。
“怎么样,味道可还合口味?”师暄暄抿唇微笑问道。
骆宾晕呼呼地应着“嗯嗯嗯”,嘴中仍在品味着那块入口即化的肉块。
他看着她那张在灯光下美得发光的脸,那眼角眉梢含着的笑意,与梦境中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并不是登徒浪子,更不是什么变态臆想狂。
可为什么会对朋友的姐姐一见难忘呢?夜夜梦见就算了,此时坐在人家对面心中想的却是梦中的场景。
这是有多饥渴,有多猥琐?!!这么猥琐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突然生出这个认知的骆宾被自己吓了一跳,立马呛得咳嗽连连。
“好吃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嘛,真是的。”白与飞轻拍着骆宾的背笑说道。
“瓦罐肉好久没吃到了,哇,真是…”林染嚼着肉块,就着肉香啜了口酒。
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林染看着那只正燃着微弱火光的炉子“暄暄,这炉子没弄坏呀,湖心居都塌了……”
“嗯,真是万幸呢!”师暄暄不自然地笑了笑。
骆宾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劲来平复呼吸,抬头看向那温着酒的红泥炉子,脑海中似风驰电挚般闪出一个画面。
第一眼看到这只温酒炉时也曾短暂出现过,但此时画面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一些。
画面很模糊,天地一片白茫像是积了厚雪,院子里不停下着雪,屋里有人,两个。
女子依在男子身旁,桌子上也燃着只火炉。
“红泥小火炉,天寒解忧愁。拈梅酿新酒,夜雪披轻裘。与卿…”骆宾跟随着脑海中画面里女子的声音,喃喃地念着。
白与飞和林染正相互往对方的碗里夹菜,阿妖则自酙自饮正往杯中添酒。
突然,在这个深秋的小院里,几朵洁白的雪花开始飘落,接着便是成千上万朵……
一瞬之间,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漫天雪花凭空舞落而下。
“你是谁?”师暄暄温柔的笑容僵在唇边,一脸冰霜盯着骆宾。
骆宾伸手揉了揉眼,只觉得一阵昏沉,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消失,当他看到满院的飞雪时,以为自己又再次出现了幻觉,头晕得愈发厉害起来。
“暄,暄姐,你,你干嘛这样看着小骆驼…”白与飞看着师暄暄冷若冰霜的脸,心中纳闷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染一把抓住白与飞的手,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这首小令林染听过多次,以往每年的岁末那天,师暄暄总会在烫一壶酒,在酒里放入梅花再焖一炉子肉,边喝边喃喃地吟着。
所以,乍听骆宾念出,林染心中便是一惊。
这世上除了暄暄和自己,知道这首小令的只有那个人。
“你是谁!”师暄暄站起身走到骆宾身边,树杈桌椅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小院内寒意逼人。
“从哪儿听来的?”
七窍玲珑的阿妖从师暄暄的神情中大约猜出了七八分,放下小酒杯朝林染递了个眼色,三人便自席间离身退至一旁。
院子里光线充足,白雪映衬之下就显得愈发亮堂起来。
师暄暄凑得近极了,近得想要通过骆宾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
骆宾看着眼前的师暄暄,近得能看到她眼睫中瞳孔的颜色、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陷进了她的眼神之中。
他感到脑袋沉重极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很快他就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只听到一个温柔极了的声音在唤他:东辰…东辰…。
那个声音很熟悉,他记得这个声音是她的,她是谁?
她的名字,她是……
“慕儿”……
师暄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青年郎,这个叫骆宾的青年郎…
她记得初见他时,只是去接受伤的白与飞,匆匆一面之晤,她甚至都没认真看过他的模样。
“慕儿,我是东辰…”青年抬起头。
这一刻,师暄暄的眼眸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在他脸上,看到了那张等待千年的面容。
却只一刹,便消失了。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灵魂转生时残留的一丝执念。
恨一个人还是爱一个人,这之间的界限有时候真的很模糊。
师暄暄假设过一万种与阮郁相遇的场景,但深心里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她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样一天。
或者刚开始的那几年,心里还盼念着与他重逢在人世间。随着苍海桑田的变化、日月更移间一点一滴地磨去了她心中的期盼。
与其说之后千年苦苦寻觅是因为思念,不如说那只是她不甘心的执著。
是有不甘的,也应该有这样的不甘。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