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夜很忧郁。
并且,尴尬。
虽然说从皖南至杭州仅数百里,开车也不过三个小时。但他是实在想不明白,即然在那小姑娘面前直接现了身,暴露得都这么彻底了为什么不直接瞬身回润庐,非要开车呢?开车就开车,还不让老陆送,非得让他开!人姑娘都已经知道你是个啥了,还想装成平常人?不知道装逼会遭雷劈吗!
乔子夜忿忿不平地在心底里叨咕着,同时怨毒地用余光扫了扶苏一眼。
扶苏偏头看着车外向后倒退的行道树,心中却像远山之上的流云,奔腾且飘忽。女孩的顺从,让他感到心安的同时又多了一丝疑虑。
在恶灵事件没有查清楚之前,将她带在身边至少可以确保安全是没错,可对于女孩来说,背井离乡和两个陌生男人去往陌生的城市,这是她愿意的事情吗?还是说,只是遵守母亲入轮回前的叮嘱?
扶苏思虑左右,却完全忽略了自己早就决定了在鬼妈妈消失后将女孩接去润庐。不然,也用不着特地将乔子夜‘掳’到查家村去。
只不过,当时的想法是将这女孩安置在润庐就近的某处,若那沾有盘冥幽光的恶灵真正的目标确实是这个女孩的话,势必会再寻过来,到时就可以将之擒住既而顺藤摸瓜纠出盘冥洞背后之人了。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一开始的计划,事实上,扶苏自己也没想明白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竟然答应了鬼妈妈的请求。
是因为二十年前忽略了这个小生命而生出的愧疚吗?还是因为鬼妈妈的执念深情?
扶苏悄无声息吐出一气,靠在椅背闭上眼,此时此时他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就是希望这个女孩能好好地活着。不再孤苦无依,不再生活艰辛,能活得自然肆意,而不是无奈。
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选择是否出生的权利,这话说来很无奈却是不可驳逆的事实!
这个名叫桑夏的女孩与世上亿万万生灵一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别的孩子围着父母要这要那时,她却只能依靠自己艰辛存活。亲情、温暖这种词汇对于她而言,简直遥远得像天边星。
这样一个她,内心真的像那张明朗容颜一样灿烂吗?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一种掩饰?
面具戴久了,会变成另一层皮肤!
想到这儿,扶苏的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那女孩也偏着头看向车外,只不过她看的是一块一块远去的道路指示牌。妈妈!自小开始她便一直能感应到母亲的存在,虽然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但是那种心魂之间的牵引是真实存在的。
‘妈妈,我要去杭州了。妈妈,我一定会努力地活着,会很好的,活着!’扶苏听到了女孩的心念之声。
一路无言,进入杭州境内时子夜长舒一气后呶着嘴有些不满地对扶苏说“我饿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扶苏瞧都没瞧子夜一眼,反而转过身朝后排座上的女孩和声问道。
桑夏茫然地摇摇头。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繁华的都市。记忆里最大的城市也不过是查家村所在的宣城,山城环绕的城市没有太多人也没有太过拥挤的道路。看着车窗外这座曾心之向往的陌生城市,桑夏心中却没有一丝兴奋与惊喜,眼睛微微肿着、一脸木然还有些紧张。
乔子夜拿手指戳了戳扶苏,递了个眼神后继续开车。
满觉陇,一家小而精巧的私厨里,三个人,要了几道典型江南菜,晚餐就这样简单结束了。
夜晚,月如勾玉,空气中有一些微风,不算太闷热。
再度没入穿流不息的车河,原本只需半小时的车程足足花去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抵达润庐所在的山脚下。
扶苏领着桑夏将润庐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一一介绍厨房、大厅、洗衣室,二楼的几间卧室、客房,三楼的书房、露台等等...
乔子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剥着桔子边吃边纳闷,真的是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扶苏这块老木头独居惯了,连自己这个千年老友都没有同住一处,眼下居然这般耐心给个陌生丫头介绍自家宅子。活似个开客栈的小老板带着住店客人参观那么‘热情’,这要是素儿在场可就热闹了啊!嗯…咦,对了,素儿呢?最近这鬼丫头怎么跟消失了似的?
乔子夜这边满脑子想些有的没的,那边的‘客栈老板’已经为‘住店客人’安排妥当了。
“这个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你就用这间房吧。”扶苏打开二楼走廊扶梯旁的一间房门。
女孩仍只是乖巧温驯地点点头,提着唯一的行李——一只褪色的旅行袋,走进房内。
房间不算大,但比她在祠堂时住的小屋宽敞了许多。门对面靠墙的窗旁是一张橡木床,左侧墙边的桌子约有一米多长,同样木质的椅子,桌上摆着古意盎然的花瓶,地板也是木的,琉璃罩面的吊灯...
一切看上去静谥得像将人世一切远远地隔离在了时光之外,虽略显陈旧却有一种毫不沧桑的暖意。
“谢谢!”女孩对扶苏微微弯了弯腰,恭顺礼貌地致意。
扶苏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心也跟着略微轻松了些许。他不知道该对她再说些什么,他与她几面之缘相识不过一天的时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他一无所知!
此时想起自己的决定,扶苏突然生出一丝慌张!为何会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孩来到自己的偏居?她又为何会跟着陌生的男子,来到这座对她来说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