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妖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只是很久没听扶苏抚琴了。那时候,我刚来人世,就遇上了他。
他总说自己不擅音律,此时听来确实如此啊,这琴音倒是浑厚天然,不知是什么宝物。”
“你喜欢?!”浸吐着白气问道。
阿妖急忙摇头,“我只是说那琴音很不错,你可别打主意,子夜是最爱这些器物的。若丢了,估计能哭死了去。”
浸又再歪着头听了会儿曲调,摇头表示自己完全听不出什么好赖来。
阿妖喃喃地说着:“那时啊,子夜每每空来便会抚琴给我听,他的广陵散如果配上这琴音该是绝配了…”
阿妖一脸的回忆,过往的岁月总是好过眼前。
至少,对于进退维谷身陷两难的人来说,正是如此。
...…风儿吹,雨儿落。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落幕时。
吹笛之人与抚琴之人在暗夜的屋顶上,对望一眼,双双飞落。
明堂各院侧耳倾听的听客们纷纷收回心神,回房的回房,接着入梦或满腹心事…
不发一言,没有一句说话。
扶苏放回‘号钟’后,便听到花洒的声音响起。
.......
次日凌晨,天光未亮。
尘世仍笼罩于青灰色中,下了一整夜的雨,值此时将将淅淅沥沥进入尾声。
草地上亮着一盏矮矮的庭院地灯,桑夏独自坐在后院的秋千架上,雨水已经擦干了,连布风身上沾了一夜的露水也被她用棉布细细拂去。
她这样挂着在秋千上已经快一个小时,脑袋靠在一旁粗壮的绳索上,若不是眨动的两眼,别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一具像极了本尊的蜡像。
看看头顶偶尔还有几颗顽强雨滴落下的青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看,五点三十分,时间差不多了。再晚一些,或许素儿就回来了。
夜游者真是随心所欲,无法则约束也无人管控,想何时巡夜、何时收工,一切全凭自觉。这差事,倒还挺好的。
她心里想了些有的没有,蹲在秋千架旁的布风睁开鸟眼冲桑夏‘呦呜’唤了一声。
“馒头冷了,不好吃。你先回林地吧,如果我还能回来,再来找你玩儿,好吗?”她摸着布风鸟的脑袋,笑笑说道。
‘呦呜’布风鸟焦急地围着桑夏转了一圈。
“不行,不能带你去,那里很危险。他说了,你是林地的精灵鸟不属于这儿。”
‘呦呜、呦呜’布风鸟用喙不停敲着桑夏挂在秋千架旁的手。
“乖,你听话。只要我回来,一定带你去吃更好吃的馒头。”
‘呦呜、呦呜’...
“不听话,我生气了。”桑夏佯装生气地抬起头,睨眼扫了那呆鸟一眼。
‘呦呜、呦呜’...
“什么?你能保护我?!得了吧,瞧你这副样子光吃不长个,还保护我。呵呵..”
‘呦呜呦呜’、‘呦呜呦呜’...
布风鸟好像很着急地扑愣愣张开长长的羽翼,上蹿下跳左飞右舞地围着桑夏转来转去。
“唉呀,你怎么这么凑不要脸呢?那什么死人去的地方你也去过?我不信!”
扶苏等人都以为她是装作能听懂布风鸟的鸟语,但事实上,她确实能听懂。
‘呦呜呦呜’,布风鸟点着脑袋好似很得意的一副样子。
“真的吗?这样吧,如果他答应让你去,我就带你去。免得他说都是我把你从林地里拐出来的。”桑夏想了想,还是得问一声扶苏,不然到时候又得怪到她头上来。
‘呦呜呦呜’布风鸟收起羽翼,头顶一摄高高耸立的羽毛微微张了张。
“哦?!这话你敢自己对他说不?”
‘呦呜呦呜’
“好,你有种。那我去喊他。”
一人一鸟对话的很愉快,一点也没障碍。
扶苏的房门被推开。他已经许久没像这个夜晚睡得如此毫无负担了。
是因为已经下定了的决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扶苏不知道,他仍在梦中,唇畔有浅浅的笑意。只不过,当一双冰凉的小手拍在脸上时,笑意便瞬间消失了。
他腾地睁开眼,惊愕地看着她。只一会儿,便定下心神。
坐起身,问:“怎么了?”
桑夏收回恶作剧的小手,看了他一眼,转身说道:“该走了!”
扶苏…...
知道她已经决定好了,却不知道她会如此果决。
房门合上连背影都没留下,扶苏怔怔在坐在床畔,心中说不出的万般滋味。
其实,是有预兆的。昨夜的种种迹象,深夜吹奏的笛声,都在传递着她的点点心念。就算听不见心念之声,扶苏也在笛音中察觉到了一丝离别之意。
只是,确实太突然了。然而,告别,永远都没有最好的时间。
曾有人说,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一定要认真地与身边的人告别。郑重地告别。
因为你不知道,这告别是短暂的还是,永远。
茫茫人海,各奔东西。转身一头扎入人世里,也许就此生死两别离了。
即便是活着,也许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每当想念,每当思及,那一缕因为没有好好告别的遗憾便会如毒舌的信子在无人处吐露。
但对她而言,或许这样的方式便是最好的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由来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