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三浦并没有死,又或者说他活着并不比死了强多少,当李天畤在青阳剑宗主峰后殿的一座极为隐蔽的暗室里,见到他的魂魄时,才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魂魄被装在一座精致的乳色宝瓶中,宝瓶形似寻常的长颈花瓶,材质是极为罕见的极地暖玉,蕴含着天地灵气,被境界高深的修行者施法,可以温养已经受损的魂魄。
施法者是一名白须白眉的老道,身着白色长袍,修为境界也已经达到了化神上境,仅比钟三浦差那么一线,但从气质上看应该在青阳剑宗中的辈分更高,李天畴一路跟着休道人来到密室,见其对老者极为尊重,竟然是钟三浦的师叔祖,而且曾参与过在荒原营救被圣血大阵困住的先祖,还真不知活了多少岁。
“师祖,我师叔他怎么样了?”
白眉老者应该在密室待了很久,苦思解救之法,却束手无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此妖魔的手法奇特,老朽无能为力,行觉他三魂七魄,缺失一魂二魄,记忆悉数被抹去,而且尚存的魂魄也被一种古怪的灰色事物束缚,怕是难以长久。”
休道人神色黯然,转身又对着那宝瓶拜倒,颤声道,“师叔,我知害你之人并非那李天畤,而是自无名山逃离的妖魔,师侄无能,不是其对手,但亦不忍你受此大苦,所以想借用本门镇宗之宝镇山杵一用,诓骗此妖魔,将其绞杀,为师叔报仇。”
“你已决定了?”白眉老道垂首询问。
“决定了。”休道人的语气淡然,但神色果决。
“你有何手段?”
“没有,只是想在护山大阵之后埋伏下行云剑阵,待这妖魔进山时,猛然催动,必定让他猝不及防。”
“如此说来,你已说动了剑堂诸长老?”
休道人沉默不语,便是承认。
“有几分把握?”
“不足两分。”
“不足两分,你便敢如此豪赌?那么你置宗门的安危于何地?”白眉道人忽然厉声呵斥。
“宗主被辱,若是我剑宗毫无反应,还谈什么宗门的安危和未来有何用?”
“放肆!”白眉老道须发皆张,“我宗门历经数万载,其间经历过多少起起伏伏?莫说宗主被辱,就是整个山门被人攻陷,差点被仇家将满门的弟子屠尽,这样的经历也不止一次,可青阳剑宗依然传承至今,靠的是什么?是信念,是智慧,是对大道的敬畏,而不是你这等莽夫行径!”
“请问老祖宗,您有多久没有入世了?”
白眉老道愕然,继而冷笑道,“你是想说,随着行觉在外面跑了一趟,便自以为见识高深,瞧不上老朽了么?”
“弟子不敢。”休道人低头,“但既然谈到了外界,弟子斗胆,当年因为天地气息的骤变,多数宗门选择隐世、避世,看似可以独善其身,延续传承,又或者说叫做能屈能伸,顺应天时,实则在逃避现实,自掘坟墓。”
白眉老道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怒不可喝的指着休道人,但手指哆嗦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休道人不为所动,依然朗声道,“老祖息怒,吐故纳新,方为生长繁衍之道,故步自封只能越来越愚钝腐朽,若说弟子此行的收获,便是这句话,从入门开始就曾诵背过,前日方才记起,原来弟子从未将这话放在心里。”
“罢了,罢了。”白眉老道颓然道,“你是指定的未来宗主,既然心意已决,便交长老堂议吧。”
“但青阳剑宗屹立数万载不倒,岂能真的故步自封?时局如此,也非你我做晚辈的几句话所能妄议的,是不得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似骁勇,实乃愚蠢!”
白眉老道拂袖离去,休道人浑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颓然坐在了蒲团上,喃喃自言道,“方才之言,不知师叔以为如何?”
“末世大劫将到,该如何处之?若不是跟随师叔涉世,弟子原本没有任何想法,最多与同门一样躲在宗门内无知无畏,最终随这世界一同归于尘埃,但既然看到了、遇到了,便不能再自说自话,自欺欺人,否则就如同明知同强盗夜入,我等却将被褥蒙在头上假装未见一样可笑,任人宰割,唾面自干不是青阳剑宗的传承,也不是弟子修道的初衷,即便这样做有愚钝鲁莽之嫌,弟子宁可来上一回。”
李天畴心中大慰,也颇受震动,原来休道人心里早已有数,而且也早就计划好了如何为师叔报仇,并且不惜以青阳剑宗的存亡为代价,可谓壮哉,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避世了百年之久的宗门依然有血性的人存在,可笑自己还在猜测休道人佯装伤病跑回宗门,看似聪明,实则也是躲避的行径。
淤积在心里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李天畴感慨,凡生世界,尤其是修行者正需要这样的热血男儿,只是白眉老头说的也不错,血性是有了,可还是愚钝,你为什么不捏碎那颗蓝色珠子求援呢?末世之下还讲究门派有别,岂非太儿戏了?
犹豫再三,李天畤最终还是没有改主意,只是将计划微调一下,尽量争取帮休道人提前破关进阶,也要在青阳剑宗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磐莽。
目前最为危险的便是侦查第四处空间裂隙的武放和那名修行者,此人是董老头的师叔,人称许修士,他曾向董老头口头保证过此人的安全,而武放更是曾经共生死的兄弟,早在追查无名山时就差点丧命,所以李天畤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而青阳剑宗也要留下眼线,发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