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很老实,跟着马家二人一起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小卡车,前后两排再怎么挤也坐不下,最后谢志海亲自带着马天蹲后面的货车车厢里。
开车前,权兴国拨打了教官的电话,但没能打通,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打算等会儿再打,但这一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顺着原路返回,大约需要六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车子比较破,放宽了时间,最多也就七个小时,依然由权兴国开车,但副驾驶上坐着的却是贡布了,后面的马原压力极大,不但要看管身旁的老油条马洪庆,还要多一个心眼,警惕前面的贡布。
三个人貌似都很老实,但这让权兴国愈发的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真的如此配合,当初为什么要逃跑?所幸一路上并未有什么异常,至少头半个多小时没有。
但是车子远离小镇后,原本一言不发,木然望着车窗的贡布突然小声哼起了歌谣,听不懂是什么语言,但曲调低沉、苍凉,曲意却高远、悠扬,与阴云之下、车窗外远处的大漠景色极为契合,似乎一下子引起了后面马洪庆的共鸣,这个老油条居然也哼唱起来。
两个老男人的哼唱组合,让马原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却让权兴国感到了烦躁,二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权兴国的耳朵里却成了扰乱心性的噪音,于是忍不住发声,“能不能安静会儿?影响我开车。”
贡布耸耸肩,制住了声音,马洪庆却是在后面很不满的呸了一声,遭到了马原的大声呵斥,权兴国也不想追究,摆摆手示意算了,然后继续开车。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调查马自清马老先生?”贡布并不打算真正的安分下去,也就过了分把钟,又开始挑起了话头。
“无可奉告,你只需要配合跟我们回去就行。”
“啊,我知道了,你们的目的其实不在马家,而是那个叫李无双的人是吧?”贡布的口吻颇有点自以为是,像是欲擒故纵,又好似在表明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权兴国并不理会,专心开车,但马原就有点上火了,看看权兴国的表情才强行忍住。
“李无双这个人我很清楚,他活了二百四十七岁,是个变态。”
权兴国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而且不止他一个人是变态,他周围有一群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的后裔都生活在易武县周围,你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吧?”
贡布的话越来越露骨,口气也越来越随意,仿佛这些被权兴国等人看做机密的信息在他这里跟本不算什么,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他在拿敏感的言语刺激和挑逗权兴国。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闭嘴?”马原忍无可忍。
“不不,当然没完,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我和你们调查的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我有什么不当的行为触犯了法规?”
“你!”被贡布一通白抢,让马原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蹿到了脑门上,他大声道,“配合我们……”
“原儿,行了,别理他。”权兴国喝止,被对方一激就沉不住气,这可不是一个合格外勤的表现。
“其实你们忽视了马自清马老先生,他的祖上是李世建的副手,掌握着比李无双多的多的秘密,对不对?马先生?”贡布继续喋喋不休,这种极为罕见的秘闻,权兴国还是第一次听说,却被对方很随意的就抛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而后面的马洪庆居然还点头默认。
“这些情况希望你回去如实反应,我倒是很奇怪,别人家的故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马家很熟喽?”权兴国终于也忍不住了。
“我是伟大的造物神使者,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装神弄鬼!”权兴国被气的脑袋疼,说好了不理会这厮,居然还是被带到阴沟里去了,决定这段很煎熬的旅途中他绝不再上当。
“哦,伟大的造物神主,你开错地方了。”仅仅安静了几分钟,贡布又鬼叫起来。
权兴国瞪大了眼睛观察四周,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行驶的方向的确不对,沿途的景物十分陌生,绝对不是来时道路的样子,他立刻一脚刹车,急忙调出手机里的电子地图查看,发现居然走反了。
见鬼了?大白天的居然能把方向认返?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外勤,在野外无辅助工具的条件下,能准确辨识方向是最起码的技能,此处马路这么宽居然也会搞错?难道对方使用了什么超自然的能力?
贡布这个人在权兴国的眼里越来越不简单,但他眼下绝不会再主动开口讲话,索性把手机开着,按地图导航走。
原地掉头以后,权兴国加快了行驶速度,贡布很少有的闭上了嘴,驾驶室内难得的安静下来,直到重新进入庆元镇,权兴国才确信这回方向没搞错,但看见那个吃过早饭的面馆门口,那帮旅人们依然还在。
他们一个个站的笔直,神色恭敬,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辆破烂一般的卡车,仿佛是在欢送他们心中的偶像,那种虔诚的样子,已经隐隐有着狂热的情绪。
权兴国冷眼观察身边的贡布,这厮神色淡然,但相貌似乎又有了变化,刚才腮边还是一圈胡子茬,现在居然已经光秃秃的只剩青皮了,平淡无奇的大鼻子也忽然缩小了一圈,眼眶更为深陷,给人一种睿智深邃、**肃穆的观感,与刚才风尘仆仆的旅人形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