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廷有很多问题,非常非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源不去追究,摆在朝廷面前的是要解决这些问题,而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大量的钱粮。
这些钱粮,往往通过各种名义加税来获取,但这种行为不但无助于问题解决,反而是火上浇油。
大明朝廷上下都不傻,个个心知肚明,但除了饮鸩止渴,他们也别无他法。
可以说,大明朝廷上下,包括皇帝崇祯,都为钱粮愁白了头。
现在,有高达一百万的钱粮,‘凭空消失’,第一个不能忍的就是崇祯!
在周延儒话音落下,崇祯就以一种十分严厉,带有杀气的眼神看向温体仁。
温体仁近来很合他心意,因为周延儒对很多事情敷衍塞责,令他不满,温体仁则能体察的心意,认真做事。
但涉及到一百万钱粮,再合心意,崇祯也不会留情!
温体仁不急不缓,抬起手,与他外表和气的不同,声音铿锵有力,道“陛下,第一个攻破莱州府的是周征云,率先攻入登州府的也是周征云。这一百万钱粮,朱大典没有提,可这周征云也没有提,这里面,有些蹊跷。”
崇祯刚要皱眉,不等他说话,周延儒就转过头,淡淡道“我怎么记得,朱大典的奏本里说,是他攻破的莱州府,也是他攻破的登州城,现在怎么成了周征云?”
温体仁依旧不急不缓,道“确实是朱大典攻破的登莱二府,这无可争议。但确实是周征云率先进入,他在奏本里只字不提,难道元辅不觉得怪异吗?”
周延儒被温体仁说的哑口无言,神色恼恨,转向崇祯,道“陛下,温阁老这是巧言令色,一百万钱粮不是十两二十两,能随手藏起来,臣请将朱大典下狱,彻查此事。”
温体仁则道“陛下,朱大典剿灭孔有德,抚定山东,功勋卓著,岂能在这个时候下狱?令有功之臣寒心。微臣建议,将周征云下狱,查明原委,找回百万钱粮为要。”
如果是往常,下狱朱大典这种结果是必然的,孙承宗在辽东做了那么多事情,都被无中生有的逼得致仕,何况区区一个朱大典。
崇祯在朝野耳目极少,很多事情被蒙在鼓里,但这件事,他却有人耳目,那就是负责这次押韵粮草的中官,高起潜!
高起潜早有密奏上来,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周正。
现在听着周延儒与温体仁的对质,崇祯有些拿不定主意。
恰恰这时,李忠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崇祯本就目光闪烁,瞥见李忠的神色,冷声道“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
李忠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嘴角动了动,看了眼王承恩,道“万岁爷,这件事还是让王太监禀明吧。”
崇祯眉头一皱,转向不远处的王承恩。
王承恩看了眼李忠的背影,向着崇祯平平静静的道“万岁爷,宫里出了赌场,奴婢抓到后审讯得知,高起潜刚刚在苏州买了上千亩良田,购置了大宅,纳了三房夫人。宫里,不少人得了分润。”
崇祯脸色陡变,阴沉如墨,喝道“你是说,高起潜那狗东西,欺瞒了朕?他好大的胆子!”
温体仁在王承恩话音落下,眼神就猛的一变,浑身发寒。
他,好像掉入了陷阱里!
他不动声色的拧着眉,悄悄看了眼崇祯,又看向已经面无表情,却又好像智珠在握的周延儒,心里暗惊。
他没想到,周延儒不声不响,居然与宫里的大太监勾结到了一起!
王承恩微低头,没有多言。
王承恩是不涉朝政,谨言慎行。但在崇祯眼里,无疑是默认了。
崇祯牙齿咬的咯咯响,脸角狰狞,声音几乎嘶哑的低吼道“将朱大典下狱,将那百万钱粮给朕追回,少一个子朕决不轻饶!”
周延儒眼神笑意一闪,抬起手,道“臣遵旨。”
崇祯怒意难平,道“彻查!凡是涉及此案的,不管是内监还是外臣,都给朕抓起来,胆敢包庇,求情,一律同罪!”
温体仁胖脸依旧温和,只是紧了几分,给人一种十分紧绷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发凉。
朱大典是他举荐的,刚刚皇帝的话,是不是在警告他?
很快,两人就被崇祯轰了出来。
周延儒自然意气风发,帮周正解决了朱大典,最重要的是打击了温体仁!
周延儒瞥了眼身侧看似如常,实则紧绷异常的温体仁,心里舒坦的不行。
‘周征云这一招还真是高明,一箭双雕!温体仁啊温体仁,我的位置,就那么好做的吗?’若不是在宫里,周延儒怕是要大笑出来。
温体仁八面不动,心里则很是着急。
他很清楚宫里这位皇帝,一旦被他记恨,那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必须尽快想办法弥补。
朱大典已然不可救了,只能从别的地方想辙。
于是乎,大明朝廷发生了喜闻乐见,毫不意外的场景。那就是刚刚剿灭孔有德,功劳甚大的主帅朱大典,被下狱了。
也毫无意外,围绕着这件事的党争又此起彼伏,无边无际。
朱大典被抓回京城,周正与金国奇,陈洪范等人则留守登莱两府,其实是朝廷也怀疑他们,但不宜动作太大,所以暂且没动他们。
十二月中,朱大典招供,确实得了二十万钱粮,被他以‘犒赏’的名义分了出去,自己得了七万两。
这自然不能令朝廷以及崇祯满意,于是朝廷将朱大典的党羽悉数抓获,严厉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