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是左都御史,手底下有的是御史,他想要放出什么风声,太过简单了。
三人分头不多久,京城里各处就传出奇奇怪怪的种种版本的谣言。
一处茶楼,刚刚入京的几个苏州士子,听着传言,愕然之后就是大惊。
“朝廷,要废除六科?为什么?”
“原因不太清楚,据说是闯贼入京,他们大部分人叛逆,皇上,朝廷震怒!”
“那也不可!六科事关祖制安稳,没了六科,朝廷拿什么制约六部,确保朝廷的政令通畅?”
“是啊,难道只有六科的人投降闯贼吗?从内阁到六部尚书,侍郎,大大小小官吏数以千计,难不成都要罢黜?”
“我还听到一个消息,朝廷这次准备大举革新,没看到大明门外的各衙门都在整顿重修吗?听说啊,元辅要成立一个总理衙门,对我大明进行前所未有的变法!”
“这,祖法怎么可以轻动?”
“是啊,那可是我大明立国之本,若是轻动,岂不是要亡国?”
“不行,我们不能坐等,必须要阻止!”
“有办法,我们上书皇上,请皇上严厉制止!”
“不止是皇上,还有朝廷,必须要朝廷明晓其中利害,否则贻害无穷!”
“我们现在就去找人,不能等了!”
“二张现在在何处?我们去找他!”
“听说他们去了九江阁,走走,找他们去!”
“好!”
……
这样类似的话语,在京中不断流转,甚嚣尘上,渐渐的开始变味。
状元楼。
钱谦益正在与一群人诗酒唱和,包括陈子龙,杨廷枢,鼓舞,文震孟等众多江南才子。
本来众人还很高兴,一杯酒一篇诗,都是江南大才,一起砥砺而行,自是慷慨。
但很快就有各种消息传来,扫了他们的兴致。
“你是说,三司会审,决意对那些叛逆进行处决?多达两百多人?”
“是啊,如此杀戮,太过骇人,我等应当阻止啊!”
“他们是叛逆,处决是理所应当的吧?”
“哎,陈兄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这些是叛逆,后面还要抄家灭族的!”
“还有‘金銮殿行刺案’,算上去,上万颗人头啊,这种杀法,太祖太宗年间都不多见!”
“那必须得阻止!我朝向来宽仁,岂能如此屠戮!”
“钱先生,还请为我们说话啊!”
“是啊钱先生,此乃大义,不能辞!”
钱谦益在天启年间就才名远播,被称为‘东林魁首’,纵然天启年间被罢,崇祯朝一直被排斥在朝廷之外,但声名却一直没有下去。
尤其是随着那些大佬的不断凋零殆尽,他慢慢显得尤为突兀。这一次进京,他的入阁的呼声最高。
钱谦益听着这些后辈的讨论,也是心惊,面上却很是坦然的微笑,道:“确实义不容辞,待会儿,钱某就去拜会三法司,晚上也会前往周府,求见征西伯。”
众人都知道钱谦益与周正之父周清荔曾是詹事府的同僚,关系很近,纷纷拍马屁,阿谀奉承不绝。
钱谦益极其享受这种氛围,微笑的接着。心里琢磨着,晚上怎么与周正好好‘说说’。
而此刻,张博,张采,也就是江南极负盛名的‘二张’,正在参观九江阁。
陪着他们的,是九江阁的一个主事,景湖先生,韩铖的一个记名弟子,叫做靳阳。
张博刚刚满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脸角清朗,笑容和煦,看着九江阁的布置,尤其是那一排排巨大的书柜,感慨的道:“我在苏州的九江阁,曾经有大半年在那里,看书,抄书,如痴如醉,不想京城的更大,书也更多。”
靳阳微笑,没有说话。
张采有些老成,不像三十岁,更像四十,身形瘦弱,他看着这里的阅读室,仰着头,惊叹的道:“之前就听闻征西伯早年就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大志,亲眼所见,也算是看到征西伯的昔年英姿了……”
对于克复京城,挽救大明于亡国之际大功臣的周正,二张还是极为钦佩的。
周正素来注重养望,这也算是回报了。
靳阳听到他们提到周正,这才微笑着道:“征西伯年轻的时候,被朝廷排挤,郁郁不得志,曾经想在这里苦读、不仕,却被朝廷赶鸭子上架,东奔西走了十多年,蹉跎岁月。征西伯曾经说过,他不是你们的榜样,莫要学他……”
周正的仕途,在很多人看来是极其不顺,坎坷的。
天启年间第一次入朝,在朝堂上的一番话,被东林,阉党所抵,排除在朝堂之外,甚至派去沈阳送死,后来就被赶出京城,十多年来,周正几乎一直在京城之外,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二张也是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却还没有入仕的人,心里很是戚戚焉的同感,对视一眼,张博道:“不才这次来,是拜访景湖先生的,不知先生可在?”
靳阳神色微动,摇了摇头,道:“先生近来偶感风寒,不曾来阁里。”
张博,张采不知道,韩铖尽管远离朝局,却也没有完全撇开,那些达官贵人,勋贵公卿,宗室,不少人曾拜访过他。
这一次这些人中不少落难,又知道周正是韩铖的半个弟子,求上门的不知道多少,韩铖一早就躲到城外了。
二张看着靳阳,稍稍沉默,而后道:“我们想要拜会征西伯,不知靳兄可有办法?”
来九江阁的,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