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沫堂站在满是断臂残肢的沙滩之上,垂头久久不语。
这里,已经宛如修罗地狱。
马德在最后,不仅吸引了两千骑兵对他进行左右冲击,同时他还死死地缠住了尾追他而来的数千步卒。这些岭南的骑兵也好,还是步卒也罢,在那一刻,以为功劳唾手可得,却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却是死神的镰刀。
第一轮就将对手完全炸懵了,甚至让这些第一次见识到远程火炮攻击以及开花弹威力的岭南人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第二轮和第三轮,则完成了最大程度的收割。
能逃走的,都在第一时间逃得无影无踪。
而没有逃走的,则成了北唐水师的俘虏。
当数百北唐水师水兵们,划着小船抵达沙滩的时候,这一片区域里,除了死者,伤者,还有为数不少的被炸得失魂落魄,宛如白痴的一批人。
士兵们低着头,在一片狼藉之中寻找着战死士兵的遗体。除了先前在乱石丛中战死的那一批人之外,死在沙滩之上的,很难找到完整的尸体,他们不得不四处寻找缺失的躯体,尽量地将他们拼成一副完整的躯体。
武俊走到潘沫堂的跟前,怀里抱着一个乌漆麻黑的脑袋,双目通红。
“大将军,只找到了一个头,其他的,都找不到了。”
潘沫堂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又从水壶里倒了一些水打湿了帕子,然后小心地,轻轻地擦拭着马德的头。
“妈的,这狗日的,死的时候还在笑呢!”潘沫堂突然道。
武俊一下子低下头去,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地掉下来。
说着话的潘沫堂,眼睛也在这一刻湿润了,声音也突然哽咽了起来。
“这狗日的,够本了,这片沙滩之上,被他拉去培葬的,总也不少于三千人吧。”
武俊用力地点了点头:“只会多,不会少。”
潘沫堂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从武俊手里接过了马德的首级,紧紧地抱着怀里,道:“可我觉得还不够。”
他转身,大步向着小船走去。
战死士兵的尸体被堆集到了一起,浇上了火油,数百上岸的战士在尸体堆前列队而立,激昂的战歌被唱响。
歌声中,武俊弯腰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尸体堆。
大火熊熊而起。
“为万世,开太平!”武俊大声吼道。
“为万世,开太平!”数百士兵齐声高呼。
远处战舰之上,军号嘹亮,所有在船上的士兵亦在同声高呼。
火堆之前,被俘的上百名岭南士卒被反剪双手捆缚着跪倒在火堆面前,此时,已经回过魂儿来的他们,却又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得浑身哆嗦了。
熊熊火光映红了武俊的面庞,看着这些战俘,他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
“杀!”他猝然喝到。
战俘身后的唐军士兵猛然举刀,重重落下,上百颗头颅瞬间落下,鲜血喷溅,落在大火堆之中,却是让火堆的火苗瞬间之间又窜高了老大一截。
一夜时间瞬间即逝。
上千名战死者的骨灰被收集了起来。
战舰之上,本来也准备了收集战死士兵的骨灰盒,但任谁也没有想到,一次性就会死这么多个,少部人的骨灰被装进了盒子里,另外一些人,则只能用布包裹着。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了,大家的骨灰,本来就你掺着我,我掺着你,生时并肩作战,死后亦不离不弃。
朝阳微微升起的时候,一夜未睡的潘沫堂站在抚远号的舰首,手中铁钩子在阳光的照射之上闪着幽幽的蓝光,他昨天晚上,磨了一夜的铁钩子。
“去广州港!”他厉声下令。
向真站在自家庄园的高处,看着绵延不绝的土地一路从他的脚下延伸到野视的尽头,这些,都是属于他名下的土地,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些土地,将要陆陆续续地分给那些被招览进来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了。
王又的行动很快,在从他这里拿到钱的第二天,便召集了从鄂岳败退回来的一批旧部,分赴岭南各地,如今,离得近的第一批人,已经回来了。
正如向真所预料的那样,召兵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北唐水师在沿海制造的恐慌,造成了大批的流民,但凡离海岸近一些的百姓,已经开始大量地逃亡了。现在有人招揽,提供土地给他们耕种,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虽然家里的壮劳力因此要成为军人,去为官府卖命,但此时此刻,对于这些人来说,可选择的道路,实在是有限。
而且向真给出的条件,的确是很诱人的。
当兵,有高额的军饷,种田,可以免除赋税,自种自得,不管是不是骗人,总比那些地主豪绅们招揽人的条件要好上了无数倍。
不是没有人招揽这些流民的,成为佃户,是他们另一条选择,不过替那些豪绅地主种田,一年要上交所得的六成到七成,还得自己负担各项赋税徭役,这样算下来,一年到底,只怕连肚子都吃不饱,要是一个运气不好碰上了坏年成,背负上沉重的债务是可以预期的,到时候,沦落为奴,卖儿卖女也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相比之下,向真给出的条件,就如同是天大的福音。
但是,向真招人的条件也极其苛刻。
每十户流亡的家庭之中,最多有一两户能满足向真的所有要求。
被选中的人,欢天喜地的跟着那些官人抵达了向真的庄园,没有选中的人,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