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个异样的眼神,越过一道道月亮门,寺庙特有的香火气息愈渐变淡,及至跨出那大理石槛,山间特有的凉意将飘散于鼻畔的最后一丝馨香吹散,仅余一阵沁人心脾的微凉。
明月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略微发涩的喉咙适才转好。她紧了紧身侧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思绪纷繁,声故作轻松姿态,道。
“此时寺中之人大多聚于前堂,再加上此乃该寺的后山,定不会有其他人闯入,你,若是难过,便莫要逞强了……”说着,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嘴角扯出了一抹生硬的弧度。
“你放心,我定不会转过身去!”似乎担心身后之人不相信,在相握的手上,力气不禁重了几分。
欧阳淇看着眼前僵直的倩影,被紧握住的手上不断地收紧,喉间微微抽动了一下,被哀痛笼罩的心底似乎突然穿过几缕阳光,如终日被大雪覆盖的高山突逢暖意,让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其实……”明月似乎极其无意地瞟了跟前一眼,面容踌躇,声音不禁有些弱。
“虽然我不知祖母在信上与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信中定是充满了祖母对你的拳拳爱意。想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从背后袭来,明月低头看着环住腰间苍白的双手,炙热的气息扑在肩窝处,带着几分濡湿。一时间,她的脑子有些混沌,口中早已酝酿好的安慰瞬间化作冰凌,根根都准确无误地插在心底最柔弱处。原来,方才之话,说得过于轻松……
“明月……”须臾片刻,身后的气息已是平复下来,一声嘶哑的呼唤传出。
“嗯?”
“你……”
猛然醒悟过来的欧阳淇苦笑一声,尚在喉间的挽留之语瞬间悉数咽回腹中,鼻翼处皆是他所眷念的气息,方才他便是一时晕了头,竟然妄想两人可以相依相伴一辈子。
只是,他知道,自打那日坦白后,在那抹肆意轻佻的笑意前,一切已是不可逆转……不过话语一转。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
“呆子!这谢字未免说得太早了!”明月伸手覆上腰间那抹微凉,微微一笑,余光往后山密林处一瞟,轻叹一声,说。
“也罢,既然提早受了你这谢字,我若不做点事,亦说不过去!”
明月拉起腰间的手,扭过身子,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濡着点点迷茫,好笑的同时不禁有些心酸。在毫无意识之下,她的手已是覆上了欧阳淇的脸庞,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欧阳淇的眼睑,轻声道。
“可是想见祖母……”
说罢,不待欧阳淇反应,覆于眼睑上的手轻轻一扬。看着澄澈如清潭的眼眸由迷茫到奇怪,再到惊讶,最后哀喜参半……
“祖母?”
相顾甚久,迟疑之下,紧阖的双唇微颤,欧阳淇终是出声。看着立于二十丈以外密林处的身影应声而颤,欧阳淇方才醒悟过来,急忙迈开发僵的双脚,踉踉跄跄地往密林处跑去。
“祖母!”
一时心绪激动加之行走匆忙,苍白的脸上浮上了层红晕,欧阳淇气息不稳地立于老夫人跟前,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是衣袂一甩,直直地跪倒在老夫人跟前。
“傻孩子!你这是作甚……”
老夫人顿时眼眶湿润,慌忙弯下身子欲要搀扶。不料,颤抖着的双手如遇无物般地直直穿过了欧阳淇的手臂。一时间,倒是涌上了几分阴阳相隔的凄凉,竟也不知该说何话来安慰跪于跟前的孙儿……
“相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跪着,祖母定是甚觉心疼,你还是快快起来吧,莫要让祖母难过了。”似乎知晓老夫人心中所想,明月欲将欧阳淇扶起。
“祖母,孙儿不孝!”欧阳淇摇了摇头,满是羞愧难过地看着老夫人,嘶哑的声音在密林中显得尤为清晰。
“祖母在世时,孙儿尚且未尽膝下孝敬之事,便是连祖母仙逝之事,亦是后知后觉,还教人在祖母的灵堂之上大肆喧哗,令祖母不得安。祖母若是愿骂上几句,孙儿倒是舒服些。”
“臭小子!”
老夫人突闻欧阳淇之话,猛地捂着心口,声泪俱下地后退几步,皱起眉头,颤巍巍地指着欧阳淇,吼道。
“还不快快听你媳妇儿的话,赶紧起来。你莫不是要我这心肝活活痛成几瓣你才安心!”
闻言,明月与欧阳淇皆是两眼瞠大,呆呆地看着本是如大慈大悲观音大士的老夫人忽的便声嘶力竭吼道,倒是与寻常百姓家教育孙儿的老奶奶无异,让他们一时惊住了。
还是明月反应过来,她眼睛一眨,忙将呆若木鸡的欧阳淇扶起。心中暗暗地记下,原来凡人变成鬼魂,少了凡间的诸多约束,竟是这般凶狠。
只是她不知道,身为将门遗孀,老夫人又怎是一般闺阁夫人,若是没有几分威严,又如何镇得住昔日的将军府。只是,人生的风霜雨雪,早已教她将棱角磨得圆滑了。
老夫人似乎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敛脸上的哀痛,伸手理了理发髻,语气严厉了几分。
“你自打出生后,我便将你丢在那狼窝一般的污浊之地,若说得难听一点,便是任由你自生自灭。如今我不在了,你心中有怨,只说便是。若是虚话,便好好掖在腹中,莫要顾及这红尘俗世的礼法教条。”
“你!”
明月听着老夫人前后迥然两幅模样的话,心中莫名燃起熊熊怒火,眼睛一瞪,腮帮子一鼓,便要还嘴。
“若是真如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