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的夜幕来临,半个月亮斜挂着,仅有零散的孤星相伴,夜,太静了……
尤其是这偏安一隅中,便是孤寂亦变得深邃,绽放着魅人心魄的吸引。
只是,欧阳淇此时已无欣赏之心,一如往常,他在门口作了声招呼,得了那声淡漠,也就进去了。
“何事?”此番先开口的倒是那声波澜不惊。
欧阳淇见房内漆黑一片,借着冷清的夜色,他方才见着贵妃椅之上那抹素净,贵妃椅轻摇,女子眼睛轻阖,似乎在小憩。
“扰了姨娘的歇息实乃阿淇的不是。”说着,他欠身以示歉意。
“在我面前,何拘泥于礼节。”安姨娘眼皮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夜色中的欧阳淇。
“那尾小鲛人有事?”
欧阳淇苦笑一声,自嘲似地说道:“倒是什么都瞒不了姨娘。”
“上一次你在我这,几乎是落荒而逃。若非那尾小鲛人有事,你又怎肯登门。”安姨娘转头看着窗外夜色,不起波澜的眸中更添几分漆黑。
欧阳淇一窘,脸上顿时升起了几分热气,一呼一吸间,余光却见得安姨娘一脸淡然,心中不禁暗道自己少做多怪,安姨娘又怎会在意他的失礼……
“我知晓你有一片赤子之心。”今夜的安姨娘似乎有些不同,淡漠的面容中中竟染上了几分无奈。
“只是,以真心待人,未必会得以真心回报。”说着,安姨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言尽于此,你便好自为之吧!”
“然我真心以待,并非奔着回报而去。”欧阳淇直视安姨娘,眸中一片毋容置疑的认真。
“我知晓明月心中的谋算,只因她并未瞒骗我半分。我所做,亦是我所愿。”
“那你来此,又为何事!”安姨娘冷眸一抬,似笑非笑地道。
欧阳淇一愣,没想到几句话便教安姨娘而绕了进来。只是,他也不急不恼,思及明月,面上更是柔和了几分。
“明月所做,自她的角度出发,定是为我谋划,想我安好。我不怪她,相反,我自会更是怜惜她。”
“但是,自我的角度而言,我无法甘之如饴地看着她默默地为我谋划,而全当无事发生。她伤一分,我便痛十分。所以,今夜前来,是望姨娘能解阿淇之惑。”
“痴儿……”安姨娘默默收回视线,叹道。
“也罢……话我也说尽了,亦算结了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有何事,直说吧。”
“今日明月忽地脸色发白,全身乏力,甚至骤然昏倒。纵使他人安慰无事,但是我心中着实难安。”
欧阳淇想起霁华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试想,若是好友身子抱恙,便是寻常友人亦会担忧几分。但是霁华安之若素的所做所言,更是让他嗅到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味。
“她身子此前可有抱恙?”
“自打有孕以来,除了孕吐感较为强烈,并无大碍。”欧阳淇轻皱眉头,细细想着明月的身体状况。
“呵!”安姨娘嗤笑一声,枯井绪在流转。
“本道你是个一心付出的痴儿,不料,那小鲛人分毫不逊色于你!”
“姨娘所言,可谓何意?”
他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用力得似乎要将整个手掌捏碎一般,但是却仍旧无法控制心中的不安。
“世传鲛人一族,以命换子!”
安姨娘之语,犹如夏日惊雷一般,轰得欧阳淇脑中茫茫然一片空白。如魔音入耳,久久不得散去。
“以命换子,何意?”他张了张嘴,呆愣愣地问。
安姨娘不看欧阳淇迷茫中似有几分恳求的眼神,自顾自地瞅着屋外的一片墨色,漠然不语。
寂静在两人间默默地流淌着,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一炷香?抑或一个时辰?
“姨娘可有法子……”终于,欧阳淇冷静下来了。
“世上无绝对,这救人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安姨娘转头凝着欧阳淇,出神的眼底深处飘过几缕哀痛,紧抿着的薄唇久久不语。
视线所及,乃是欧阳淇腰际之处,其上挂了一枚墨玉,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欧阳淇轻轻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有些晦涩难明地猜测道:“可是这玉佩?”
安姨娘眸中神色一闪,似扶额,又似遮盖面上多余的神色,淡淡地说:“这玉佩,自有固元之用,稳固体内灵力,免教腹中胎儿将母体灵力吸食殆尽。”
欧阳淇紧握的双手方才松了些,一番谈话,仿若经历了生死折磨一般,教他生生出尽了一身冷汗,空余一阵乏力。
他这才得了空观察腰间所配,细细一番逡巡,却仍觉其与寻常玉佩无异。这枚玉佩,他并不知由来,只晓在他记事始,玉佩便配于身边。他本以为是已逝双亲遗物,便一直佩戴着。
与欧阳淇懵然不知不同,安姨娘已是猜出了几分。只怕是宗之知晓玉佩所用,又担忧她护佑不力,便将她的玉佩送给了欧阳淇。
“将玉佩给明月佩戴,便可保明月安好无虞?”欧阳淇心底尚有几分疑惑。
“此不过是一块死物,尚不能承你这般希冀。”
往事回溯,安姨娘顿觉心中一阵倦怠,她双手覆脸,声细若蚊蝇。
“身体安好,心中却因失所爱千疮百孔,这算无虞吗?”
声音缥缈,其中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以及一阵阵轻渺的穿越沧海桑田而来的哀痛瞬间散于房间角落。
欧阳淇觉得,人的心底总有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