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城下,楠池大街的伊穆兰商馆已关了门面,依稀还能瞧见里面有些灯光。
占据了这条大街上最显眼的位置的伊穆兰的商馆,不仅是门面阔绰,其实后院里也别有洞天。大片的院落接驳着四五条通路,出入口极是繁复众多,院落里的格局也甚是气派,单是院中的那棵大槐树就粗得得三个人才抱得住。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那树荫如伞盖一般遮蔽下来,很是阴凉。莫大虬早已不耐烦睡在屋里,自搬了把竹制的躺椅到树下,一睡就是一夜。
每次天气一燥热起来,他便会嘀咕,这鸟地方,还得呆多久。
莫大虬袒露着肚子躺在竹椅上,手中烟枪一抬一张口,很享受地看着一个硕大的烟圈被轻轻地推了出来,飘荡在空中。
忽然一阵劲风,把烟圈搅散,他起身一看,郝师爷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面前。
“郝师爷这是有急事?”
“是,方才银花来过了,带了大管家的指示来的。”
莫大虬精神一震,手中烟枪“啪”地一磕,忙坐起身来问道:“快说,要干什么?”
“朱芷凌想要北伐,借机同时算计明皇和慕云佐二人。”
莫大虬呵呵一声笑:“她倒是脑子好使。”
“大管家说了,她脑子是好使,可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火候,就像上次陆文驰的事儿,结果还要大管家去替她善后。”
“嗯,这倒是,也许是年纪轻,不过她要是到了大管家这年纪,还真不比大管家差哪儿去。”
郝师爷竟然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道:“所以这次的事儿也是,大管家觉得她的计策又差了点火候。”
“此话怎讲?”
“朱芷凌是想让霖州知府蔡守信施个苦肉计,骗得明皇同意与苍梧国合兵北伐咱伊穆兰,顺带把慕云佐也给算计了。可大管家嫌这个苦肉计不够苦,让咱再给添点儿料。”
“怎么添?”
“听闻血族的血焰王最近在霖州出现过?”
莫大虬皱眉点了点头,道:“是,本来这个月轮到血族派人去霖州挑事儿,结果血焰王亲自来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事儿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马,他是放心不下小公子的车队,又怕大管家责怪,所以借着由头南下的。后来据报说,血焰王遇上小公子后就离了霖州,一路亲自护送,眼下应是从绝凌峰向北走了。”
“大管家的意思是,赶紧派人将血焰王追回来,并且从临近的地盘上立刻集结五千人马,让他亲自带兵埋伏在霖州近郊,见到蔡守信出城便立时斩杀!这场仗打得越狠越好,所以这人选非血焰王不可。”
“哈哈哈,开弓没有回头箭,大管家这是打算把朱芷凌逼到底啊,果然是妙!”莫大虬大为快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要去点那烟枪来一口,却被郝师爷一把按住了。
“且听我说完你再抽,你这烟太熏人,怨不得银花都不愿意进来直接告诉你。”“行行行,你说。”莫大虬只能一时搁下。
“第二件事,慕云佑生前在碧海国铺的那几个眼线你还留着吧?”
“嗯?那几个人不是从去年开始就按大管家的意思囚在太液城南三格的郊外了么?”
“你没亏待那几个人吧?”
莫大虬嗤笑了一声:“什么话,大管家的吩咐,我能不好吃好喝养着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管家说是时候了。你挑一个机灵点的眼线把消息传到慕云佐那里,就说朱芷凌近期想要向苍梧借兵合力北伐。就这一句就足够了,别的不用多说。你告诉那个线人,只要干完这一次,就包他有足够的银子在太液国都呆一辈子,咱们还会帮他把家属从苍梧接过来,要么好好干,要么就连命都别想要。”
莫大虬一伸手止道:“放心,吓唬人的事儿我在行。我定会让消息尽快稳妥地传过去。”说完伸手又去拿烟枪,不料郝师爷还是压着不撤手。
“还有一事,朱芷潋托朱芷凌向你打听小公子的行踪。你还没回复吧?”
“没呢。这让我怎么回复啊?难不成告诉她小公子让咱给送沙柯耶大都去了?”莫大虬摊摊手道。
“大管家说,自打朱芷潋听说小公子不见了之后,几乎天天去找他诉苦,他也不胜其扰。你这么拖着不回复,朱芷凌难免要起疑心。既然小公子是往北走了,你就告诉她是往南去了,也好让朱芷潋消停些。不然真把小丫头急得一夜白了头,以后还怎么撮合给小公子。”
莫大虬最怕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听到这里已是不耐烦,忙说道:“行行行,我听大管家的。我明儿一早就跟银花说,让她带话给朱芷凌去,说小公子……往南华岛去了行吧。”
郝师爷这才抽回按着烟枪的手,转身自行去了。
莫大虬如愿以偿地点上了烟,抽了一大口,心想:血焰王找着由头南下来见小公子。大管家又何尝不是找着由头再把他给支开,果然还是担心血焰王对小公子说得太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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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绝凌峰,路上的气候渐渐回暖起来。赫萍与赫琳将车内的厚褥子撤了去,换上了精致的绒毯,又替苏晓尘换了凉快的夏衣,所有的衣物的尺寸都是正好,显然是早有预备。
苏晓尘已经习以为常,知道闻和贵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对于这些饮食起居的安排当时在闻宅时便有领教。既然他如此缜密,在路上对这次行程的目的守口如瓶,索性就到了沙柯耶城再问他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