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凌儿的死虽是引咎自尽,但与温帝无不干系。他诓骗凌儿与她合并北伐,却事先将凌儿谋逆之事以鸽鹞传到我手中,以期许我碧海内乱。如此用心险恶,怎会兴什么仁义之师助我退敌呢?”
陆行远暗叹了一声。
朱芷凌谋逆之事明皇并没有瞒他,只是他依然没有想到李厚琮会是这样一个如毒蛇般伺机而动之人。
自古李氏多智亏,竟会生出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国君来。
“可那封书信中说的是陛下若希望苍梧国施以援手,他苍梧国便出兵协助……难道是陛下写信向那温帝求援?”
“是。”
“这是为何?既然陛下已知晓温帝的假仁假义,为何还要求援呢?”
“阿翁,大敌在北境不假,然而瀚江西境亦不得不防。朕就是担心那李厚琮有别样算计,才写信试探他一番。伊穆兰人还没到宝坻城的时候他就毁了与凌儿的约定将大军带回万桦帝都,如今大战在即,他反而愿意出兵,你还猜不到他想做什么吗?”
“他……他是想,趁虚而入?”
“不错!前有狼后有虎,他李厚琮头疼的不过是瀚江天险,我故意提出让他增援他定是觉得有机可趁,便满口答应,其中必然有诈,想用我碧海的船过瀚江。眼下我既然知晓了他的真意,那便须更加提防才是。阿翁,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不管寻个什么样的由头,从即日起务必将瀚江上无论大小所有的碧海船只尽皆收回岸边,江岸沿线也必须严加警戒,必要时可以让柳明嫣增派些船只到滨州府南岸,日夜巡逻。”
“只怕理郡王对老臣……”陆行远一声苦笑。
明皇旋即明白过来,叹道:“也罢,这小妮子是有些锋芒毕露,这件事就由朕亲自传令给她吧。”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件事,阿翁也须得替朕仔细盯着。朕之前让工部的鲁秋生督造的那些物事,得尽快完工才是,朕指不定哪一日便要派上用场。”
“是,陛下放心,老臣昨日方问过鲁尚书,他说大约再有个两三日便可校验交付。”
“那便好,那便好……”
陆行远见明皇的脸色好了许多,试探地问道:“臣想问问陛下,方才那林乾墨……”
明皇忽然皱起眉头,脸上多了些阴霾,摆手道:“阿翁,朕今日有些累了,这等不打紧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陆行远忙应声道:“是。”
陛下果然还在记恨赵无垠……虽然她一直不肯说太多,但显然林乾墨的调任是明皇故意所为。
也许在所有的事情上,惟有这一点点让她看起来还有些常人的情绪,不过如果真的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林乾墨的一颗人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翁,有些事朕不想瞒你,但有些事朕心里自有主意。朕之前因陆文驰的南华销金案而迁怒于你,实属不得已,但朕知道你陆氏的忠心。朕也知道,这满朝的碧海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这个伊穆兰人……你能这样不离不弃,朕甚是感激……只是若将来有一日你决定离去,朕也决计不会怪你的。”
陆行远心下一凛,问道:“陛下此言可是说自己也没有信心能过得了这一关么?”
明皇回头嫣然一笑:“阿翁……朕又不是神仙,能只手通天,碧海的国运,朕自然会竭尽全力,然而若真到了那一天,那朕也只能是知天命了。这样说,可还算坦诚么?”
言罢,轻轻推开了墙上的机关,眼前出现的正是墨香淡淡的披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