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苏佑想要杀了温兰的心情如出一辙,然而不能够是现在。
温兰已经将血族翻身的机会和南侵绑在了一起。杀了他,也就是断了血族的念想。
祁烈绝不想一辈子让血族躲在蚩骨山中。
“孩子……我和你一样,想要杀了他为察克多报仇。但是现在不行……”
苏佑没说话。
他愤怒,但他并不混乱,相反他很冷静。
祁烈的想法他很容易猜到,一开始祁烈就已经明言,对个人的仇恨与血族的利益不会舍一求一,以他的血族族长的身份,这是正理。
然而摆在眼前的是,即使不情愿,祁烈也很可能要充当温兰的鹰爪伸向碧海,而且在此之前,祁烈也不会答应帮自己杀了温兰。
祁烈和姑姑珲英一样,都是真心待他,却也都有所保留。
苏佑叹了口气道:“烈叔,你为难之处我能明白。眼下我还没想出什么好的计策可以既保得血族的衣食温饱又能杀了温兰而不动摇国之根基,不过如果有一天我想出来了,你能不能答应我,相信我的做法,而不要去助恶为虐。血族的族人是百姓,碧海的国人也是百姓,倘若只求杀鸡取卵,那即便得了疆土,又怎能守得长久呢?”
祁烈低头想了一阵,道:“孩子,我知道你学了不少慕云氏的兵法,也许你确实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两全其美。但现在的温兰随时都可能让大军南下,倘若上了战场你还是束手无策,那我也只能助恶为虐……到时候你要怨恨或是惩处,所有血族之责都由我祁烈一人承担,你决不能因私人的恩怨或对温兰的不满而惩罚血族的任何一个族人!你能答应这一点的话,我祁烈就愿意暗中助你,听你的调遣。”
“好,咱们击掌为誓!”
辽阔的原野上,三声掌击几乎无声无息,然而男人的约定犹如铜锁铁锭,一旦扣上了,便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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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宝坻城被罗布几乎搬了个空后,城中各处的殿宇楼阁显得更加空旷。不过这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在伊穆兰所有的首脑人物齐聚到这里以后,各自所居之所都毫无拥挤的迹象。
罗布与温和私下交好,知道温和久居南地,已不太习惯伊穆兰的饮食起居,特意将一座仿碧海风格的宅院留给了他,还配了碧海的厨子。
温和初到宝坻城时,就对这座宅院甚是满意。
只除了庭院中种的那些花卉的品种。
一方水土一方人,总是有些离了本土就活不下去的。
林管家在旁见温和望着那丛只剩叶子的牡丹,低声说了一句:
“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明年开花时,好像会是白色的花。”
温和摇摇头道:“效颦之华,倒不如……不开也罢。”
话虽如此,闲暇之时,温和还是喜欢在院中邻着那些牡丹喝茶。不过有时看似只有他一人坐着,却有两个人的声音。
譬如今日,温和才刚刚沏好茶坐定,身后已响起一个温顺乖巧的女人的声音。
“奴婢见过二老爷。”
“国主又出城骑马去了么?”
“是的。”
“依然只是和祁烈一起?”温和问道。
“是的。”
“自国主从棘岩城回来之后,不带着仆从骑马的次数很是频繁啊。他是不是对身边的人起了什么疑心?”
“依奴婢看……并没有。”
“那就好……记住,摸不清国主行迹的时候,宁可错过,也不可冒然跟踪,以免被发现。”
“是!”
“国主的伊穆兰语学得如何了?”
“新学了一些,只是零零散散的,依然说不成句。按二老爷的意思,奴婢已在暗中将国主新学的都抄录了一份。”
一只纤纤细手递了几张纸过去,随后身影立刻又掩入了庭院的梁柱之后。
温和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问道:
“便只是这些?”
“是,可就这些,国主都学了十来天还是记得颠三倒四。”
温和看着看着,皱眉问道:
“怎么……国主是对伊穆兰的食物很有兴趣么?记的全是这一类?”
“奴婢也不太明白,所以试着问过国主。国主说,是因为食物的名字比较短小好记,总得先从容易的记起。”
温和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有什么时候国主是不许你们俩人在身边伺候的?”
“有,看书的时候。有时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看的是伊穆兰语的书吗?”
“应该只是看一本书……”
“一本书……是《云策》?”
“是的。”
“你们既然不在近侧,何以见得?”
“有时他会唤我们进去添茶,每次奴婢进去的时候见他手里看的都是《云策》。”
温和“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又问道:
“国主夜里睡得可好么?”
“还好,只是有时会说些梦话。”
“哦?说了些什么?”
“听不太清,毕竟国主身边不是只有奴婢一人,挨得近了,奴婢怕被疑心。”
“你这么做是对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温和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本可以只安排你一人在国主身边伺候,可是我又加了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二老爷是为了万一哪天奴婢不小心露出破绽时,可以将嫌疑推到她头上来保全奴婢。”
“你很聪明,不枉我当年选中了你。”温和称赞了一句,“趁国主还未回城之前,你先回去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