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凌站起身来,指了指殿外道:“我估摸着柳明嫣会在巳时时分入流芳门,在此之前,我会先假意宣户部工部尚书二人前来议事。待此三人一过流芳门,铁花会拦住其他临时入宫的官员,我也会把精政牌挂在殿面,自会有消息传出去,一品以下大员今日不得觐见。巳时之后,姨母将母亲带出涌金门,入抚星台,铁花届时便会封锁岛上三门所有通路。所有的这一切,都只为防一个人。”
“沛国公?”
“不错,陆文驰今日已是瓮中之鳖。只消他父亲不来节外生枝,你只看我手段,定让他今日万劫不复!”
朱芷凌顿了一顿,沉声道:“我确实没想到柳明嫣会乘鲲头舰而来,须知鲲头舰来太液绝不寻常,这事儿连寻常百姓都能看出来。如此巨舰一靠岸,九门提督陆文骠就会知晓,陆文骠必会将此事通报给他父亲陆行远,所以我以开仓仪典之名支他出城,他若察觉情形不对,再要回城也是迟了。”
“这便可以阻陆行远于抚星台外了?”
朱芷凌摇摇头道:“只能拖延片刻,我悬的精政牌也只能拦一品以下的官员,拦不住他。所以我命铁花守在流芳门外,不得放入任何人。他若在流芳门被铁花拦住行不通,必会另寻道路。我怕他用母皇给他的特权去了沁馨门、再进涌金门迂绕过来,索性让铁花将三个门的通路全部封死,那时除非他插翅能飞,不然就只能看着他儿子在里面被柳明嫣和我收拾了。”
赵无垠倒吸了一口气:“你心思果然厉害……”
“为了你,我必须事事都料敌在先……无垠,可惜你不能在场,亲眼看到这陆文驰的下场。”朱芷凌忽然有些歉意。
“足够了……”赵无垠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略略隆起的小腹,“我信你的手段,也相信我们这么多个无眠之夜会有终结之时。今日我若在场,你母亲见了也许会心中生疑,反倒不好。你便替我好好收拾他,之前他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都要他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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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异于往日的一个清晨,薄金色的阳光披洒下来,毫无偏颇地照在太液国都的每一个角落。沐浴着同一片阳光的人们,却是行事各端,心思各异。
今日春分,按例当休一日。户部尚书陆文驰从一早上便有些心神不宁,南华岛这几日异常的安静,全无消息。听说清洋公主朱芷潋似是回了太液国都,也没有什么动静,莫非沈娴云那里已经不声不响地对付过去了?
正盘算时,抚星台传来入宫的诏令,心中一惊。当休之日,有何急事需要一早便下诏宣入的?再一问,是和工部尚书鲁秋生同诏入宫议事,心下稍定。
“今日父亲大人呢?”陆文驰小声问夫人。
“听说一早便出了城,说是要去主持城外的开仓仪典。”
父亲出城了?陆文驰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是和鲁工部同去,大约也不会是南华岛之事。罢了,还是少去招惹父亲,弄不好反要被训斥一通。
刚出府门,便遇上了鲁秋生的马车。俩人寒暄了几句,一前一后,行于通往皇城的青石大道上。
道路的两侧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些金羽营的兵士,也不见市集上人头涌动,两位尚书都是坐在车中,不曾细看窗外,自然不会知道。而在他们后方五里开外,正有一队更大的车仪驶向皇城。
十六匹白马银袍的年轻甲士,手执银枪,头戴翎盔,分列两队,“哒哒哒”地踏在光洁的青石地上,阳光之下,英武逼人。
甲士之后跟着的是一辆八引的马车,车顶华盖紧簇,璎珞满垂。只见华盖上银素相裹,流光溢彩,上方绣着只有碧海皇室方可使用的七角兰花玺纹,周边又围了一圈白沙的底纹,正是南疆总督柳明嫣的车驾。车中之人掩在华盖之下,看不真切,只见端坐在车中,甚是威严。
太液城……阔别了三年,便是袭了父亲的爵位任了总督也没有回来过。但既然我柳明嫣今日回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父亲,女儿今日定替你雪了前耻,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南疆总督府的威风!
来仪宫鼎香殿,碧海明皇朱玉澹方才起身,一身慵懒。既不梳妆,也不用膳,只靠在榻上,呆呆地看着宫女们将炉中焚了一夜的金缕香灰一点一点地扫到铜壶里。
这便已是春分了?碧海国的冬日真是短暂,分明前些日子还刚拔了寒……这白昼就要一日长过一日了。
不知道每日醒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醒来,案上放着的九凤朝阳紫金冠戴在头上的日子越来越少。自从文骏留下的松绿发簪断了以后,就找不到一根中意的簪子,索性就这么披着罢。
看着镜中之人日渐老去,自己有时不悲反笑。
逝者何往,生者何茫?惟有一梦,解我断肠。
若只有梦中才能见到你,我情愿再不醒来。
朱玉澹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宫女轻轻地附在耳边说:“陛下,清辉宫那边来了人,说银泉公主殿下今日想请陛下一起出去走走。”
“哦”。
这个妹妹,也是像足了自己。自从回了太液,便日日把自己关在宫中不出来。唉,同是寡然一身,她的心情我何尝不懂呢。
“那便去吧,替朕梳妆。”如同雕像一般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嘴唇,再不想说话。
明皇走出殿时,银泉公主朱玉潇已候在殿外,正看着一株凋散的梅花树出神。
“你来了怎也不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