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扑在头顶嘶吼,天热无风连树梢都不动,罗氏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仰在竹床上,在院里枣树下乘凉。
在她自己家中,是没有这样的福分的,丈夫儿女哄闹没完,只有在娘家,才找回了从前作姑娘的几分闲散。
当然,从前她在娘家也没得这般好待遇,嫂子是看不得她又吃又喝不做事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娘家的依靠。
这会儿,她刚眯了一会睁开眼,就见她嫂子使唤了侄女给她送了茶,“姑,渴了吧,喝点茶。”
罗氏也不客气,接过茶喝了一口,同她侄女道:“你比你小莺表姐勤快,你表姐是个使唤不动的,我也不使唤她!”
她侄女甚是羡慕,“我可不敢不听使唤,我娘要打我,嫌我蠢笨嫁不出去!”
“可怜孩子,听你娘的吧,总没错。”
罗氏安慰了侄女一句,说起自家女儿,“你小莺表姐不一样,我生她的时候每天都往地里采了花回家看,果然你表姐生下来就可人,越长越标志,好些人家要上门讨她,不愁嫁的!只是我呀,总盼着她这样的相貌,嫁到城里大户才好......”
这话把她侄女说得一愣一愣,屋里她嫂子却听了清楚,立时扔下手里的抹布,走出屋来,指着女儿道:“别在这躲闲,下窖给你哥帮忙去!你又不是小莺,也没得堂兄弟有本事,能连中案首!快去干活!”
罗氏侄女撅着嘴跑了,罗氏嫂子瞥了罗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小姑子,你可是说准了的,咱们在这省料省功做出来的酒,魏家要是来找了,你可得做主啊!你到时候可不能不管!”
罗氏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怎么?嫂子不信?嫂子不信,就赶工加料再给他酿出来呗!我还不是看在我哥身子不好,想给你们省点劲,你还不领情了!”
这话可把罗氏的嫂子噎得不轻,她也晓得做酒费力熬神,反正不是自家拿出去卖的酒,若能懒工再好不过了,但她心里也不能就完全放心了去。
小姑子罗氏和案首魏家的关系又不好,若是两家亲如一家,她还有什么可顾虑?
“小姑子你也别急,我知道你是为你哥好,可那魏家到底能不能听你的,嫂子我说句实在的,我这心里头打鼓。虽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魏,但你不是同他家吵翻了吗?”
罗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嫂子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罗氏的嫂子莫名其妙,恰巧罗氏的娘走了过来。
“娘,你没跟嫂子说呀!我看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跑来问我,怕我在那边魏家说不上话!”罗氏边说边撇嘴。
罗母刚从罗氏舅家回来,跟罗氏一样摇着扇子,“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她说着看了自家儿媳一眼,“你小姑子既然敢拍这个胸口,就能做到。况且我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罗氏嫂子在婆母面前还是小意些的,但看着这娘俩一个比一个清闲,到底没忍住,“娘,我这不是觉得小姑子和那边关系不好吗?”
“所以你不知道呀!”罗母点了她一下,上前两步,地上道:“你小姑子手里有东西,不怕他们找上门!要我说,不给他家酒了又如何,他们找就拿那借条给他家看!不能发达了,就不认亲戚了吧!”
罗氏嫂子听得发懵,“什么借条?”
罗氏摇着扇子呵呵地笑,“我在家里收拾公婆的遗物,发现我公公早年办了件大好事,自掏腰包给他兄弟盖了房子!这才让他兄弟体面娶了媳妇!这盖房子一共使了三两银子,后来我公公发善心,就说不要这个钱了,把这借条一笔勾了。借条虽然勾了,但好事也是做了的!怎么现在他家发达了,起了大院,出了书生,就不认当年我家给他家的恩情了!天下可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
“哼!”罗氏这么一说,越发趾高气昂,“酒的事他家要是来找,我就抖了这张借条出来给村里人都看看,说不定县里收了魏木子的功名!”
罗氏嫂子不说话了,原来小姑子真的有点东西啊!
那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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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了雨,崔稚和段万全前脚刚回到魏家,大雨点子就砸了下来,幸而两人脚程快,不然准被淋成落汤鸡。
田氏将凉拌野菜端了上来,一边去热今日炒的醋溜茄子丝,一边道:“不知道木子到没到他外祖家?”
魏铭的外家在青州府南面的莒州,莒州四面环山,魏铭一双草鞋翻山越岭,跟着镖局的人过去也须得两三日,这会儿根本到不了。
崔稚也看了看外边的天,“有一阵没一阵的雨,山路怕不好走,估摸着还得在路上耽搁。”
雨哗哗啦啦地下,段万全见两人都惦记魏铭,连道:“木子兄弟心里有数,那镖局也是跑惯了山路的,必然没事。”
田氏还是叹气,“到底还是年幼,唉......”
一旁小乙打了个嗝,把这篇翻了过去,崔稚和段万全补了一顿饭,说起酒溪庄的事来。
崔稚抱了小乙给她拍嗝,道:“明日邵家的人来了,咱们就跟着往景芝镇跑一趟,先不说咱们手里的酒怎么出,看看景芝那边如何产销,摸清了状况再说。”
“我晓得。明儿正好是十九,景芝逢五逢十是大集,四九乃是小集,咱们正巧能凑上热闹。”
崔稚听得很满意。
景芝镇不仅是有名的酒乡,更要紧的还是商贸重镇的身份。
景芝镇在